“李姑娘”三個字瞬間将春宴神遊的心思拉了回來,她有些渙散的瞳孔凝住了,微微發亮地望向亓明憐。
亓明憐已經跟據說是城裡最好的鑄刀師交談了一會,随後目光悠悠落在春宴身上,輕聲哼笑道:“蚩鐵我都沒幾塊,她竟然能拿來給你煅刀。”
春宴縮了下眼瞳,呼吸悄然急促滾燙了幾分,衣袖的手指慢慢攥緊。
鑄刀師正在一旁寫寫畫畫嘴裡嘀咕着什麼,亓明憐似是對她的反應感興趣,繼續說道:“不找亓府裡的鑄刀師,怕記錄冊上會留下你的名字,又托我帶你出城,欠下了一個人情,如今又拿出蚩鐵囑咐我交給鑄刀師,這李輕棠倒是煞費苦心瞞着兄長,一點一點打破你再塑造起來。說到這,小春宴,你知道為什麼她要瞞着兄長嗎?”
春宴偷偷自學是因為她知道亓明烽不會給她成為刀妖的機會,可李姑娘不知道她的過去,想她成為刀妖,常理來說應該是去找亓府的主人說明情況的,隻有那樣她才能擁有最多的資源和最寬廣的路,可李姑娘似乎一開始就打定主意偷偷培養她,無垢台測試也是如此。
于理,說不通,于情……
“她摸清我的謀劃,我又豈會不知她的想法。”亓明憐意味深長地盯着春宴,“她想你出現在我的謀劃裡。”
她對第三個人吐露了自己有所謀劃,但是這第三個人好像并不配合她,沉默又安靜,微垂的眼睫叫人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亓明憐讨厭獨角戲,于是她走到春宴的面前,捏着描金烏骨扇擡起她的下巴,呈現一種仰視的角度,冷笑道:“她倒是有這份心,卻不想你配不配。”
春宴的眼眸黑漆漆的,專注凝神側耳傾聽的模樣,沒有一絲處于下位者應有的畏懼和惶恐。
亓明憐撤下力道,忽地話鋒一轉:“我會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能向我證明你的實力,亓府第一金刀的位置就是你的。”
至于什麼機會,誰的亓府,她并沒有細說。
這之後的一個時辰,亓明憐就再也沒看春宴一眼,而春宴也并不在意,因她忙着與鑄刀師溝通,鑄一把稱手的刀自然離不開刀主的需求,兩人交談一番後鑄刀師沖她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十天後,你過來取刀。”鑄刀師擦了下被熱氣烘出來的汗,短促地說道。
春宴道了謝,随亓明憐回府。
然而她剛回到清月居,還沒來得及見到李月參,早已在外頭等候多時的白松就着急忙慌地想拉住她,帶往另一個方向。
她後退半步,恰巧避開了他的手,微微笑道:“怎麼了,這麼着急。”
白松沒注意她的小動作,伸手沒拉到人便收回來在空中比劃了兩下,說道:“主上要見你,已經等了一個半時辰了,催了好幾回,都被李姑娘擋了回去,你快跟我走吧。”
春宴聽罷隻說了一句話:“等我回屋向李姑娘禀明一聲。”
白松忙道:“李姑娘知道啊,就是她替你——”
她卻置若罔聞,徑自擦過他的肩膀,腳步不停地朝清月居裡走去。
沒有人能阻擋她去見李姑娘,如果有,那就殺了。
告知李月參她回來了後,她才不慌不忙地跟着白松去往主廳,白松站在外面恭敬地說了一聲,才匆匆退下。
春宴也微弓着脊背等在外面,直到廳裡傳來一聲淡漠的“進來”,她才勾起一個沒什麼溫度的笑容,擡步跨過了門檻走了進去。
亓明烽側對着她,頭發用一根鑲嵌着蜜棗一般大小的祖母綠的簪子繞在一起,鬓角隻有幾根碎發,下颌線無比分明,抿起的唇角因為肌肉繃緊而顯得有些僵硬。
他沒有第一時間看向她,而是凝視着筆尖,在宣紙上慢悠悠地畫着什麼。
她便垂首安安靜靜地伫立在廳前,不言不語,好似并不存在。
不知過了多久,亓明烽提起筆,擱在筆架上,凝神看了畫兩眼,仿佛才想起廳裡還有個人等着,轉向了她,目光微沉,語氣冷道:“不是我的貼身婢女,見到我還不跪下?”
春宴擡起羽睫,看向他,雙腿筆直,沒有要彎曲的意思。
與此同時,她看到了他展開在手裡的那幅畫。
畫上是李姑娘,正淺淺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