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子都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那究竟是什麼。
但比視覺信息更快到達的是痛覺，他明明什麼都沒看見，但是腦袋裡就好像是被勺子插進去左右旋轉攪動了五六圈似的。
劇烈的痛感讓姬子都瞬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身體軟趴趴的，要不是在水裡被人拉着往前，他此時大概已經倒在了地上。
在姬子都無暇顧及的地方，秦至微也表情痛苦的開始掙紮，無數氣泡從她肺裡逃逸而去。
就在兩個人都快要失去意識前，秦至微的目光和姬子都的相交了，也在同一時間，有什麼東西猛地撲向他。
姬子都渾身劇烈一抖，牽着他的傅遇青自然也感受到了，他伸手捂住了姬子都的臉，準确的說是蓋住了他的頭盔。
視線的阻隔終于讓他從那種莫名的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他恍惚中似乎聽見了自己出水的聲音，有誰在搖晃他的肩膀，然後又似乎被誰抱到了床上。
姬子都眨眨眼，在他的感官看來，上一秒還剛剛從電梯裡出來的他，下一秒就真的躺在了床上，眼前是那個熟悉的天花闆。
3個攝像頭，不多不少，一個不差，複雜的管道，裸露的水泥。
這裡是他親愛的位于警局三樓的拘留室，而他被關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中間他大概睡了兩次覺，第一次醒來的時候，他被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水淹了，第二次醒來的時候，也就是這次...
“醒了？”
他聽見了個熟悉的聲音，涼飕飕的，又帶着點倦怠。
姬子都側頭看了看，還真的是傅遇青。
記憶混亂的攪合在一起，他一會兒似乎看到了盛開的桃花，一會兒又似乎看見了閃爍着霓虹燈的幹炒牛河店。
“你還知道自己是誰嗎？”傅遇青問。
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姬子都張口，嗓子卻幹澀的發不出聲，他隻能翻了個白眼來表達自己的态度。
“很好。”對面的人沖着身後招了招手，瞬間就有一堆人冒了出來。
姬子都吓了一跳，可還不等他有什麼動作，撲上來的這群人就把他迅速按倒了。
“聽聽心髒！”
“看看腦電波！”
“衣服都脫了讓我檢查一下皮膚。”
姬子都：“！！！”
這群突然沖出來的人分工明确地按着他的四肢就開始扒衣服。
“卧槽！你們要幹什麼！”姬子都下意識看向剛剛的男人。
“例行檢查。”傅遇青涼涼地說，他不但沒阻止，反而自己也上來幫忙了，單手就控制住了姬子都的雙手，給其他人提供了很大便利。
“卧槽！”
細白的皮肉僅僅撥開一層濕衣就完全暴露了出來，久未見到如此美景的研究員們嗷嗷叫着摸了上去。
“卧槽！！”姬子都慌了，掙紮的像個撲棱蛾子。
傅遇青閉了閉眼，仿佛是不想看見姬子都這麼慫包的丢臉樣，也像是不想看見自己手下的這副饑渴樣。
他用剩下的另一隻手捂住了姬子都的嘴。
“唔唔唔唔！”
又有兩位研究員一邊一個按住姬子都的腿，他們仗着自己人多勢衆，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可憐的玩家就像案闆上的魚般任人宰割。
好在他們确實是在檢查，并沒有别的壞心思，一個個看着他的眼神跟看标本沒什麼區别。
施鈞洋：“沒有看到外顯性問題。”
孔囿：“同化率已經降低到了安全阈值。”
原本檢查到這裡應該就算結束了，但徐蒙運和紀佳對視一眼，默契地展開了其他操作。
他倆可一直記得那個疊加的厄變。在把下井的兩人重新拉回正确時間點的瞬間，那串字符也正常了。
紀佳将專門檢測厄變的儀器也帶了過來，光從外形看，它和拍立得沒什麼區别。
“怎麼拿這個過來了？”施鈞洋很疑惑，傅遇青也是。
徐蒙運沒明說，隻解釋是為了保險起見，“秦至微那邊已經确定鍊接好了，隻是為了以防萬一。”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率先接過紀佳拍攝出來的底片，拿在手中甩了甩。
“如何？”紀佳湊到他邊上，也看向顯現出圖像的底片。
結果那上面什麼都沒有。
因身高優勢傅遇青同樣看到了結果，但他更在意的其實是徐蒙運和紀佳奇怪的态度，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讓研究員們先出去。
這間本就不大的拘留室霎時間又恢複成了隻有姬子都和傅遇青兩人在的狀态。
姬子都大大松了一口氣，這幫流氓終于走了，他剛準備撐起身體，腦内就猛地竄出針紮般的痛感，讓他瞬間又跌落回去。
“先别動。”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一身衣服的男人穿着一件短袖，手臂線條輪廓優勢很大。
他說着拽了把椅子放到姬子都床前坐了下去，“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傅遇青，是個警察。”
“呵。”姬子都笑了，“真是嶄新的自我介紹啊，傅警官。”
傅遇青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繼續道：“你也可以叫我監管者，我是厄變迷宮的管理員，負責這裡的一切人事統籌。”
“管理員？”姬子都歪歪頭，“你是說你是這款遊戲的程序員？”
“不。”傅遇青搖頭，“實際上這款遊戲沒有程序員，它的運行邏輯和存在目的暫時不能向你這個級别的測試者開放。”
“所以...你是真人？”姬子都猶猶豫豫地開口問，他腦子裡忽然回憶到了什麼，整個人僵硬的好似屍體。
傅遇青挑眉，“看來你還記得自己幹過的事。”
姬子都：“......”
他慢慢捂住了臉，隻感覺非常的丢人，一上來就摸人家胸什麼的。
求别說...
“首先我要代表厄變迷宮的大家謝謝你。”
意外的感謝将羞憤至死的姬子都拉了回來，他小心地松開手，像是沒聽明白似的臉上一片迷茫，“欸？”
“你剛才成功阻止了一次厄變的降臨。”
“我？厄變？”
“對。”傅遇青沒着急解釋概念，反而是開口問了另一個問題，“還記得你撕掉的那張卡嗎？那其實是遲成雙、遲成對鍊接厄變的身份卡。”
“身份卡？”他呆呆地重複着，宛若一台複讀機。
“阻止厄變降臨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實驗者，也就是擁有特殊體質的人，被厄變完全浸透，相互污染對方的數據庫，讓厄變轉換成人形，将它們控制在迷宮中。”
“變成人形的厄變會在迷宮中随機生成一張身份卡，迷宮内的規則會限制他的行動隻能按照身份卡行事。”
傅遇青直直看着他，像是想要給他足夠時間消化完剛才包含着海量信息的話，片刻後才接着說：“而你開創了第二種方式，你直接消滅了厄變。”
“我？”姬子都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
“沒人能在厄變迷宮裡撕卡，你是唯一一個做到這件事的。”
他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口袋，從裡面掏出了一張卡，遞給姬子都，“這是我的身份卡，之後這段日子會對你進行引導，你還有很多知識需要學習。”
“教導？”姬子都有點頭皮發麻，半天沒敢伸手接那張小小的卡片。
說實話，在知道傅遇青皮套之下真的有個人的時候，他就隻想離這個人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見面...
傅遇青挑眉，強硬的拉過姬子都的手，把自己的身份卡拍了上去，“拿着。”
然後姬子都就眼睜睜地看着那張卡片在他手掌裡消失了。
“行了，我的數據已經導入你的系統，下面我教你怎麼用。卡片在你的系統界面裡應該有顯示，你可以打開查看下。”
姬子都呆若木雞，表情差點裂開。
他真的很想譴責這種強買強賣行為，但考慮到目前他重傷未愈，很可能打不過面前這個男人，這才作罷。
他深呼吸幾口氣，盡量安慰着自己木已成舟...
片刻後，重新将信心拼好的姬子都依言打開了自己的系統界面，那上面真的更新出了一個按鈕。
相遇。
他點了進去。
但是在看見裡面卡片的數量的時候，他忽然感覺有點不對。
按照傅遇青剛才的意思來說，他應該隻會擁有一張身份卡才對，但是這裡為什麼有四張？
第一張是個他不認識的人，也是卡片上唯二沒有标注姓名的人。立繪上的男人有着一頭青灰色的長發，臉色稍顯蒼白，美麗的人神共憤。
第二張他倒是認識，但是他很不理解。劉照的卡片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第三張卡片也很奇怪，竟然整張都是黑色的。
最後一張則是傅遇青的。
它們唯一的共通點大概就是都有部分黑色區域，顯然并未完全解鎖。
退出來後，面對傅遇青詢問的目光，姬子都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要實話實說嗎？
可是現在這個遊戲明顯不是它看上去的那麼簡單，誰知道對方有沒有跟自己說實話呢？他就沒有一點保留嗎？
姬子都目光有些許的閃躲，隻點了點頭。
好在他的這種反應也解釋的通，傅遇青很理解，“那張卡是不是沒有全部顯示？”
“隻有完全把對方馴服才會全面解鎖卡片。”傅遇青拿出一張紙，在上面畫了一張卡，“而馴服對方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在了解對方的同時，保持自己不要迷失，并對關鍵的記憶節點做出适當的調整。”
“點擊卡面後就會進入卡片人物的重要記憶節點。這裡需要注意的是，厄變們的記憶實際上是已經經過重新編碼轉錄後輸出的人類版本，和他們真實的記憶有很大差距，隻在迷宮内保真。”
“但那隻是記憶不是嗎？調整記憶又改變不了曆史，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姬子都問道。
“确實，已經發生的事無法改變，但其實人類和機械并沒有任何區别，隻要改寫核心程序，把記憶成功篡改，就相當于改變了這個人的認知。”
姬子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這其實完全說得通，哪怕沒有改變曆史，隻要這個人堅信自己錯誤的記憶是真的的話，那就是真的。
“有一點需要注意，每次進入卡片後，需要在遊戲世界裡待夠卡片内時間的兩倍做為緩沖時間，所有你在卡片節點裡受到的傷害都有概率反應到現實世界中。”傅遇青指了指他腰側的傷口，“迷宮作為緩沖地帶可以幫助消化這部分影響。”
聽了傅遇青這一大段解說，姬子都抓住了其中一個他非常在意的重點，“....所以這不是個單人遊戲對麼？”
“對，這是個多人在線遊戲。”
姬子都：“......”
那他之前那些愚蠢的表現豈不是全部被别人看去了？！
不對不對，這個遊戲裡是人類和厄變同在的...
“怎麼區分玩家和厄變？”
“很簡單，除了監管員，你隻能拿到厄變的身份卡。”傅遇青答道：“同樣的，厄變也隻會拿到人類的身份卡。”
“在達成前置條件後，就能得到他們的卡片。不過每個厄變的前置條件都不一樣，有的是自願贈與，有的是需要完成一定挑戰，全看個人運氣了。”
“你要是有本事，也能拿到所有厄變的卡。”
傅遇青露出一抹笑，姬子都看出這笑容的意思是你根本做不到。
他有點不服氣，但不多。
畢竟他審美其實蠻挑剔的，不是那種見一個就會喜歡一個的人。
首先就是外表一定要好。
姬子都喜歡的是那種有男子氣概的人，絕對不能是個娘炮，胸肌要大！
他偷偷瞄了傅遇青一眼。
再有就是内在也一定要好。
姬子都喜歡的是内心堅定善良的人，絕對不能是個慫包，要有自己的追求！
他又偷偷瞄了傅遇青一眼。
而最重要的是，對方必須一開始就堅定的選擇了他，并且一直隻選擇他。
想到這裡姬子都挪開了視線。
傅遇青這家夥看上去筆直筆直的，很可能是個直男，他可不喜歡掰彎别人，每個人都應該根據自己的意志，自由的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強扭的瓜不甜，這是他一直奉行的理念。
“不過目前還沒有誰能在同一時間持有兩張以上厄變身份卡的。”傅遇青補充道：“我唯一知道的那個例子，在拿到第二張厄變卡的時候直接爆炸了。”
他注意到姬子都的呆滞，見他打開系統界面後一直沒關閉，猜測他可能是想下線了，出聲提醒道。
“你這次下井其實就是進入卡片了，必須停留在厄變迷宮裡雙倍的時間，也就是120分鐘，這樣才能讓你身上的時間線逐漸穩定下來。”
“别擔心，我也需要時間解壓，後面可以和你一起行動。”講到這裡，傅遇青可疑的停頓了下，“如果你願意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