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野回過頭,看見一身皮衣的沈勝意倚在亭柱,雙手環胸,長腿恣意交疊,一臉戲谑地看着她。
“你怎麼來了?”喬靈撇撇嘴,似是有些不滿他的出現,轉而想到剛剛溫野的話,又換上一臉笑容,“來得好!就等你呢!”
她走上前小聲對沈勝意說:“幫我赢她一局,我答應你以後幫你一個忙。”
沈勝意居高臨下地看着鬼鬼祟祟的少女,哂笑:“你能幫我什麼忙?”
還刻意在“你”字上咬得重了一些。
喬靈:“……”狗東西!
剛想罵他,卻見他已經邁着長腿,一個跨步坐到了溫野對面。
沈勝意打量着眼前的少女,明明是和昨天宴會上一樣的臉,氣質卻大相徑庭。
若說昨天是人畜無害,那今天就是目中無人。
可沈勝意見得女人多了,隻一眼,他便知道這是溫野接近他的手段。
溫野絲毫沒有被看穿的自覺,不卑不亢地與他灼熱的目光對視,嗓音魅惑,話語卻極其正常:“原來沈上将也有下棋的閑情雅緻?”
喬靈搬了個凳子坐在兩人中間,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催促道:“你倆認識啊?正好,沈勝意别磨叽了,快下。”
沈勝意涼涼瞥她一眼,喬靈脖子一縮,做了個拉鍊封嘴的手勢。
“溫小姐今天沒演戲。”沈勝意似是詢問似是陳述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沒演戲呢?”溫野勾起唇角,落黑子反問。
沈勝意聞言“哈哈”笑了起來,黑曜耳釘裝飾下,整個人充滿了邪氣。
他用手指執起溫潤白子,不輕不重地落在棋盤上。
“是騾子是馬,下棋就知道了。”他目光灼灼,“敢嗎?”
溫野沒回答,反而看向喬靈,勾着嘴角意有所指:“果然磨叽。”
喬靈:“……”不敢說話。
沈勝意并沒在意溫野言語間的鋒利,他隻當這是她吸引他注意的手段,說實話,她成功了,不過……有一點她算錯了。
從小在軍工大院長大的他,棋力甚至不輸那些老東西。
甚至在大佬雲集的湖心亭,他也從沒遇到過敵手。
溫野想赢他是不可能的。
一時間沈勝意竟有些替溫野惋惜,這女人好不容易勾起了他的興趣,卻選擇如此錯誤的方式,白白浪費了前面的鋪展。
心裡想着,手下落子的動作也快起來,兩人你來我往,很快就将棋盤下了個将滿。
“啪——”一枚白子落下,帶着殺伐的氣勢闖入局中,像是漁夫收網,将之前的布局都連在一起,吃下大半黑子。
喬靈瞪大了眼睛。
老奸巨猾!
意料之中的事,沈勝意情緒并沒有什麼起伏,隻是興緻減淡幾分:“你輸了。”
溫野擡眸看他,眼裡并沒有失落,反而透着調戲:“沈上将,還是差點火候。”
沈勝意動作一滞。
隻見溫野執起黑子,雲淡風輕地點在白多黑少的棋盤當中,像一滴墨入了水,迅速暈染、擴散。
喬靈“騰”地一下站起來,有如醍醐灌頂:“老天奶,原來這就是黑吃黑……”
絕境之處逢生,不但以少勝多,而且“化敵為友”,将整個棋盤颠倒了過來!
縱然沈勝意狡猾陰險,卻沒防備自家“軍營”失火,讓對方有機可乘,輸了全局。
沈勝意的表情多精彩,溫野并沒有看到,也不需要看,她落完最後一子,就拍拍衣袖離開了。
欲擒必先故縱。
回家的路上溫野難得放了首歌,心情十分不錯。
沈勝意再厲害,也是一個人,驟然入局的他,怎麼敵得過溫野半個月的籌劃?
殘局是她設的,喬靈是她“偶遇”的,棋術是宋裕教的,連着來一周,就是為了今天這一場戲。
宋裕心思深沉,略一琢磨就摸透了沈勝意的棋風,連帶着把後面的幾十種可能都推了出來。
在沈勝意和喬靈看來,她這局赢得輕松無比,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赢得有多艱難。
腳下油門發洩般地踩得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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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顯平淡的日子過了兩天。
“咔哒——”
開鎖聲響起,顧景蓦地停下手中動作,一動不動地盯着房門。
見是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顧景連忙爬過去,乖巧地跪直,清澈的眼睛盯着溫野。
溫野怔愣,三日照顧,顧景越來越像狗了,這可不大行。
她用手覆上顧景的腦袋:“乖,想姐姐了嗎?”
“汪!”顧景喊。
溫野笑笑,蹲下身,迷人的眸子與顧景對視:“姐姐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汪!”顧景的聲音明顯激動許多。
溫野想,如果顧景有尾巴,那現在一定歡快地搖瘋了。
她揉搓顧景的碎發,似是有些為難:“算了,要不還是不去了。”
顧景的神情瞬間失落下來,伴有幾分不解,喉嚨裡滾動着聲音,看起來十分委屈。
見他失落,溫野又問:“你想去?”
顧景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可……”溫野聲音柔柔地,像羽毛撓在人心裡,“可你這樣跟我出去,别人會覺得奇怪。如果你能站起來走路就好了。”
溫野“擔心”的眸子沒有錯過顧景眼裡的掙紮,但她沒說什麼,隻又揉了揉他的腦袋,朝書房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