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京市天氣越發寒冷,白日溫度屢屢跌破零,加濕器加班加點工作,瘋狂補水的姜糖仍覺幹得不行。
她一個生于亞熱帶的南方人,在京市這些年,别的将就着習慣得差不多,就剩這幹燥的天氣一直習慣不了,一到秋冬季節,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條被撈上岸風幹的魚。
跟完兩台手術出來,北京時間下午六點整。
姜糖灌了兩大杯水緩過勁,掏出手機。
微信裡大大小小的工作群挂上了紅底白字的圓圈,她依次點進去,确認沒有新的工作安排,才看置頂被擠到最底一列的那人。
如她所料,她曠交總結當晚的淩晨,祁清淮就掐着點發來一條信息。
「姜小姐,上個月的總結,你已逾期未交。」
姜糖已讀不回。
八個小時後,那邊又發一條。
「說話。」
這條消息姜糖還是沒回,以表示她的生氣。
誰結婚三年多,一直叫自己老婆姜小姐?
他的特助都知道叫她太太。
她連着兩條消息不回,那邊再沒有動靜。
無視她分享日常的熱情就算了,這種時候不會多發一條信息?她單機都能給他發n條,還沒離婚呢,就懶得敷衍。
姜糖熄滅屏幕,忽覺有些意興闌珊,心想,她就明着耍賴,就不信他會來京市堵她。
回到科室,醫生辦裡除了今日值班的,還有幾個處理收尾工作的同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祁氏現在當家那位捐的彩超,今天送到醫院了。”
“嚯,以後就不用和隔壁搶機器了。”
“這祁氏真沒得說,先是創辦中華醫學基金會,資助國内醫學高校和前沿醫學研究,到祁清淮這一輩,還直接空投醫療設備。”
“我就說,醫院準備投入使用的那四棟大樓,肯定就是祁氏捐的,人家祁氏低調不為名,倒給他杜氏占了便宜,瞧他們杜氏先前捐的那棟樓剪彩,恨不得昭告全世界。”
見姜糖進來,張國強立馬問她看法,“小姜醫生,你說有沒有道理?”
“張國強!我說了多少遍了,你這個醫囑不能這麼開……”
突然聽到祁清淮的名字,姜糖差點以為兩人的關系曝光,心一個顫悠,還沒表态,陳萍就拿着醫囑氣勢洶洶地找張國強算賬。
避免被誤傷,辦公室裡零星幾個同事眼觀鼻鼻觀心飛快遁了,姜糖順勢聳聳肩膀,默默給張國強投去一個默哀的眼神,跟着也去晚查房。
她們組負責的那十幾張床的病人,都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
姜糖做好記錄,就到護士站的洗手台洗手準備下班。
沒想到剛躲過張國強那邊,護士台這邊又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我看杜美琳沒戲,程醫生很長情的,聽說當年程醫生初戀為了追他,跟着學了醫,後來初戀嫌他光顧學習沒空談戀愛,甩了他後轉頭跟了個富二代,後來程醫生就一直沒談戀愛,守身如玉快四年。
程醫生人溫柔又長得帥,碩士畢業就被破格留院,也不知道他初戀怎麼那麼狠心。”
姜糖隻覺好笑,但也懶得為沒必要的事較真,她擦幹手,選擇面無表情地路過,其中一個人忽而開起玩笑。
“我們姜醫生也結婚快四年了,這麼湊巧,不知道還以為程醫生暗戀姜醫生呢。”
姜糖腳步刹得突然,驚悚地擡手制止,想也沒想就扼殺謠言,“别,這話可不興說,我老公聽了可要收拾我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醫生,我保證沒有下次……”小護士忙不疊道歉。
處理完事務的陳萍過來,抄起手邊一沓紙,給兩聊天的小護士屁股一人來了一下,教訓,“之前就因為一句’沒準建樓的金主爸爸就是姜醫生的老公‘,杜大小姐就總來找姜醫生麻煩。
你們吃了姜醫生老公那麼多東西,還幫着外面的人欺負他老婆,小白眼狼是不是?”
盡管沒有指名道姓,但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聽到自己被稱呼為祁清淮的老婆,姜糖難免不适應,她微微臉紅,那小護士也紅着臉反複和她表達歉意。
自15年住培制度推行後,要想從事醫療行業,臨床醫師必須進行規範化培訓,說來,姜糖實習規培都在京一醫,規培結束後願意留院,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京一醫科室的工作氛圍好,同事們一家人似的。
京一醫醫護對外招聘的條件堪稱嚴苛刁鑽,除去必要的科研成果經曆,臨床醫生博士起招,所以正式的員工,其實都有一定年歲,真計較的話,姜糖還有幾日才滿二十四歲,幾乎是醫院裡年紀最小的醫生。
可師從程樹遙院士,21歲取得MD學位,在校期間SCI發表數就已經是許多同行整個職業生涯的終點,其中不少影響因子高得咋舌。
師弟師妹調侃,先沐浴更衣再看姜姐文章。
故院裡的同事提起她,都隻會肅然起敬。
不過姜糖常時沒什麼大架子,科室的人也愛親近她。
以緻剛挨了批,另一個小護士就敢好奇地問她,“姜醫生,你老公家裡是做什麼的,竟然能讓華春樓那老館主都賣他面子?”
祁清淮将宮廷菜人手一份那天姜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她避重就輕答,“做點小生意。”
“他爹的爹的爹都比較出息。”補充完,仍舊覺得不夠分量,她又适當多誇一句,“當然,我老公也比較争氣。”
“原來是old money啊。”小護士露出豔羨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短時間内用祁清淮虛張聲勢的頻率太高,手機進消息的叮咚聲響起,姜糖下意識覺得就是他。
點亮屏幕,驚得差點把手機丢出去。
那個特寫左手戴婚戒的頭像跳到聊天欄最頂。
「Q:下來,老胡同。」
是他一貫的風格,言簡意赅,不必點進去就能把内容看完。
後知後覺他人就在醫院外面,巨大的不真實過後,姜糖後背徒然一涼,某個可怕的念頭強硬擠入腦子。
好像跟着這個念頭,男人浸過冰的聲音遍遍重複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