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身子已經……”自和親前一個月,夫人為着盡快報仇,每日交替喝着極燥熱極寒涼的藥。
王婆婆見夫人面露憂色,遂沒繼續說下去,隻回着“好。”又拿了一頂帷帽給張氏預備着出門。
沈荔醒來時,已到了次日的日暮時分,卻不見一人。側頭看去,黃昏時分的輝光透過窗子,打在地上和桌幾上,映襯地屋子裡金燦燦地。
可她的心,在這夏日裡,卻像是有冬日裡白茫茫的積雪裡覆蓋着,隻見荒蕪。
阿福早就進了屋子,見三小姐兀自地想着什麼,她也不敢驚擾,就在幾處遠待着。
“阿福。”沈荔看向來人。
“姑娘。”阿福正端了湯藥,“姑娘,快起來喝藥,喝了藥身體好的快。”夫人吩咐,這時候沈荔的身子不能有了岔子。
沈荔接過湯藥,徑自喝了,也沒吃一旁放着的蜜棗。
她幼時身子弱,時常生病,年年喝着中藥調養身體。喝得多了,也因此不覺得中藥苦了,卻從喝中藥中獲得了幾分學問。
比如,中藥再苦,能有人生的半分苦嗎。中藥苦,尚且能醫病,再不濟,也可以吃顆蜜棗甜一甜。倘若人的一生苦了,找些甜處來,卻是得海裡撈針,苦中尋樂,或者自行造點樂趣。
不過,在不久的日子裡,她推翻了自己年幼時的這番結論。
“母親來過嗎,阿福?”她喝完藥用鹽水淨了淨口問道。
阿福猶豫說道:“姑娘,今早夫人來過了。可是……”
她假裝難為情地說道:“姑娘,是夫人身子不好,這幾日還是咳嗽,還咳出血來。”她說的可是實話。
“姑娘不必擔心,夫人讓你好好養着病。待好了,再去找她。”
阿福說話吞吞吐吐,不大自在。可是為何?
……
而此時的另一廂,内院正廳裡。
沈素先是躬身請了安,就坐在一旁的金絲楠木圓凳上。
沈氏見他在屋子裡待了半晌,不說話,也不走,也看不出半點不妥的神色來,正要問他發生什麼事了。
這半晌的日子,他卻不知如何開口,他的母親,吃齋念佛的母親,卻挑選一個“良辰吉日”來懲罰沈荔。
覺察到沈氏盯着他的目光,沈素才說道:“母親,你為什麼要挑昨天這個日子?”
沈玉今日一見到他,偏偏說起昨日沈荔受罰的事情來。沒想到,為了懲治沈荔,母親見昨日天氣雲湧四起,知夜裡會下雨,竟然挑了昨日,讓沈荔淋了一夜的雨。
他的兒子今日這般直白的問起話來,像是質問一般,當即有些生氣,“我兒,你怎麼知道這事?”
不過,這是内宅事務,又何必給他說清這些事情來,轉念一想,複又溫和地說道:“這也并非我的本意,隻是你父親,你知道你父親最看重名聲。這沈荔反而出去當了沈家的家當來,朝中有人看到了,你父親被嘲笑了一番。”
“想我沈家再怎麼沒落,也不至于出去得當了家物。你說,你父親知道了此事,能不當天就訓斥她嗎。可是她性子倔強,不服軟,又并非我們沈家所出,和你父親也不親近。”
自然,她被罰跪是應該的,淋雨也是應該的。
恐怕并非如此。
他有私心,沈父有自己的私心,那母親的私心是什麼?
“母親,那沈荔為何出去典當?”母親會說真話嗎。
“你也知道沈荔那丫頭啊,喜歡看醫書,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去買了些藥材,可買的藥材,一個比一個的珍貴且難尋。”
“母親,那沈荔為何去外面買藥?”家裡沒了藥材嗎。
沈氏看着她的兒子,聽到他的質問,心上一驚,“我兒,你今日怎麼說起話來如此咄咄逼人。”素兒,是知道什麼了嗎。不,這件事,誰也不知。
母親變得陌生起來了。
沈素笑了笑,不過這笑意不達眼底,“母親,是孩兒不該過問這事。父親罰跪三妹妹這件事自然有父親母親的理由,萬事還是以沈家的名聲要緊。”
沈氏正尋思如何解釋後面的話,不料沈素話鋒一轉,就當沒事一般的結束了這個話題。
“對了,母親,國公府的二公子與四弟像極了。”
話音剛落,隻聽什麼聲音哐嘡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