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長安城的夏日,不是連綿數日的瓢潑大雨,就是接連幾日熱浪陣陣,剩下的三四日卻是烏雲籠罩,不見日光,這在過去二十年來史無前例。
自立夏至今一個月有餘,水熱兩重天,長安城周邊以及偏僻地帶的農耕也受到影響,衆人都擔憂今年的收成隻有兩成,到時民不聊生。
民間紛紛傳言起這麼一句話:今上無德,天降大禍矣。自然,不知這傳言如何而來。
不過,燕國百姓皆知如今的聖上燕文帝趙恒得來的趙國非仁義所得。當今聖上背叛了他的兄長趙貞,即當今趙國的皇帝。
當時,借着太後對他的偏愛,向其兄長要了陝西及甘肅一帶作為封地,不料他廣立城牆、裝備軍隊、建立燕國,但是其兄長并不聞不問,隻說了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
許是為了保全自己最後的名聲,在建國将近二十年的時間,當今聖上燕文帝并沒有趁此機會發動兵變、侵占趙國。
因此這幾年燕國和趙國關系更加密切,商業貿易、農耕作物、聯姻結親也都多了起來。
隻是,今年夏日以來的雨水和酷熱,讓如今的聖上憂愁起來。他雖不在民間,但上朝時衆官員的神采并非往日所顯,唏噓聲多了。
後來的因果緣由沈荔不知,反正明日的小暑節氣裡,聖上着公候伯卿,以及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員攜一衆家眷前往大慈德寺祈福三日。
因着大慈德寺不在長安城東坊,到寺廟須一日路程,聖上着一衆朝臣家眷須得今日辰時出發。
沈荔本不在此列。
可惜天不遂她願。
此時,前往大慈德寺的隊伍浩浩湯湯,官員和女眷也都分車而行。
沈闊在國子監并未休假回來,因此沈侍郎以及沈素在一馬車,沈氏一人一乘馬車,張氏本來獨自坐一馬車,今日出行卻和王姨坐同一馬車,最後一輛馬車裡放的則是一應茶點、衣物和器具。
沈侍郎府上第三輛馬車裡坐的正是沈玉和沈荔。
此時的馬車裡兩人都不說話,安安靜靜。沈荔自上了馬車,便打開一點簾子,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約莫一個時辰,出了長安城,此時簾子外換了另外一番光景,山水迢迢,遠方的秦嶺山脈綿延起伏,接連不絕,在一層雲霧裡,宛若仙山。
“你看夠了嗎?”
沈荔正看得入迷,聽得耳畔邊的聲音後,眼前的景色也被掩蓋了。
沈玉突然拉住了車簾。
二姐姐什麼時候能長大點。
她瞥了她一眼,從懷中拿出一本醫書看着。
她這一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還以為沈荔定然會又拉開簾子看着外面。畢竟,剛才她看外面的景色看得多麼專注,外面的風光是她們甚少見得的。
她真是讨厭沈荔雲淡風輕、為人友善、從不争論。
她看不慣沈荔臉上那一道疤痕,仿佛在提醒着她什麼。
她看不慣沈荔與張氏的母女情深,一針一針刺痛着她的心。
“呲呲。”
書卻被沈玉奪了去,一頁一頁撕了起來,沈玉一面撕一面還笑說着:“妹妹,這路上不好走,馬車搖搖晃晃的,在這車上看書眼睛可不好的。”
沈荔:“你——。”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還是個幼稚鬼。
你字後面的話還未等她說出,馬車堪堪停了下來,接着有太監喊道:“諸位官家,奉德妃口令,大家舟車勞頓,此地風景甚好,就在這裡停一盞茶,諸位可下車賞賞風景。”
“喏。”衆人聽了,無一不從,齊聲回應着。
她正要說着後面的話,卻聽到簾外沈氏的聲音:“玉兒,荔兒,你們也都下來。”
看來沒了機會了。
一旁的沈玉見此,下馬車時看着她做了個鬼臉。
沈荔撿起醫書:……
沈玉比她早出生半年,怎麼這般幼稚無理取鬧。
雖然沈氏着她們二人下了馬車,但她還是打算在馬車上繼續看千金方。
沈氏的話,她聽聽就好,她并被不待見。
掀開簾子,沈荔看了看遠方的日光,靠着車廂看起千金方。
她得多看看書,才能救母親!
看了兩三頁,忽覺腳下多了一物。
她低頭瞧去,是一條細細長長的小青蛇。
這條青蛇從沈玉座位一側的竹筒裡慢慢爬了出來。
這拙劣的手段……
還好擒蛇這技能她可是穩穩上手的。
十歲時,她在外祖父的老屋度過一段時日。外祖父老屋的附近有一座山,山中的植物各色各樣均有,且都可以作為藥材使用。外祖父每次回來都背着一筐的藥材,她也想去山中見見這些藥材來,畢竟沈府裡可沒這些千奇百怪的讓她好奇的東西來。
“隻不過,那山裡多蛇,你可怕?”
“孫女不怕。”
于是外祖父帶她進了山裡,教她分辨什麼是可以治病的植物,什麼是有毒的植物。至于山中的蛇,起初她見到吓得不敢動。
祖父便教了她這麼一句話:一頓二叉三踏尾,揚手七寸莫遲疑,順手松動脊椎骨,捆成纜把挑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