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味軒酒樓的生意一直不溫不火,所以在都城當中并不顯眼。
酒樓中一間隐秘的廂房當中,鄭頌宜正坐在桌前。
廂房門外傳來細微的動靜。
不多時門便打開了,鄭頌宜聞聲擡眼,看見了掬香,兩人點頭示意。
掬香走進來道,“鄭姑娘,上次說的培養殺手已辦妥。”
鄭頌宜點頭,這件事終于完成了。
“好,”鄭頌宜眼神果斷,“韓将軍那邊如何?”
“派人打探了,韓将軍并不在府中。”
果然,鄭頌宜心中暗叫不好,最壞的結局便是辛河之戰一事有韓将軍的參與。
“上次摸着線索追查,最後在蓮城郊外林子裡消失了。”
鄭頌宜歎了口氣,“他們向來行蹤詭秘,你能查到這裡已經很好了。”
“蓮城郊外林子?”鄭頌宜覺得這地方有些耳熟。
“是,”掬香當時搜尋了周圍,在八十裡外的地方,發現了端倪,“韓夫人陵墓。”
難怪如此熟悉,鄭頌宜睜大了眼,她想起來了。
前世周祯為了彰顯皇恩浩蕩,以韓夫人陵墓過于偏僻,提出搬遷新地,或是重新修葺一番。
韓将軍卻不受恩。
‘夫人和小女長眠于此,臣不忍打擾。’
他當日說了這句話,鄭頌宜記得,也因此多看了他一眼。
滄桑年邁的韓将軍,眼底還有悲切的痛。
鄭頌宜一直認為韓将軍像沒有感情的殺戮工具。
至少,韓将軍在外一直這樣表現。
直到那一刻,她才恍然覺得,再鐵石心腸的人都有着一顆跳動的、柔軟的心。
後來,鄭頌宜特意着人打聽了一番。
韓将軍與其夫人夏氏年少相識,有青梅竹馬之情。
後成婚,育有三子後喜得一女——韓昭樂,視作掌上明珠。
女兒初長成,在一次宮宴中被先帝看中,納入後宮。
隻一年,其女便在宮中離世了,宮中暗有傳聞是被嚴貴妃所害。
韓夫人大受打擊,就此一振不撅纏綿病榻,才半年的時光人便沒了。
韓将軍在短短兩年間失去了兩位至親,一時悲痛萬分,消沉了一段時日。
但他沒有倒下,而是成為了先帝的心腹,後來嚴貴妃一族倒台,韓将軍亦是推手。
鄭頌宜前世不明白,韓将軍這樣的重臣為什麼肯支持周祯奪位,并在周祯剛登基時穩住了朝臣。
如今想來,或許韓将軍對先帝亦有恨。
周祯登基後,韓将軍将其女從皇陵中遷出,與妻同葬于蓮城。
蓮城,是韓将軍與夫人擁有諸多美好回憶的地方。
鄭頌宜無言歎息。
“派人守着韓夫人陵墓了嗎?”
掬香點頭,“已守了兩日。”
“恩,先盯着看看。”
“是,還有辛河和涼序台那邊,最近暗暗湧進了許多人馬,恐怕不利。”
鄭頌宜皺起眉頭,“規模如何?”
“若此番陸将軍帶兵數與前世相同,那麼對面是三倍。”
三倍?!
鄭頌宜心頭一跳,周祯這些人分明是要陸淮習有去無回。
看來……還得多做些準備才好。
掬香看着鄭頌宜的神色,等待她的安排。
鄭頌宜飛速思索着,這次周祯是要下死手了。
“掬香,”鄭頌宜正色道,“我們的計劃要變一變了。”
“好。”掬香點頭。
她忽然想起前兩日聽聞了陸将軍府中的事,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何要拒絕陸将軍的求娶?這是個機會,有了将軍夫人的身份,行事能方便許多。”
鄭頌宜微微愣住,這些利害她又何嘗不知。
“我…不想再利用他。”鄭頌宜垂了垂眼,又對掬香道,“況且,我又更好的辦法。”
“如此便好。”掬香點頭應着。
掬香看着深思的鄭頌宜,隻道娘娘還是一如既往有韌勁,隻是…唯獨對他,多了許多愧疚感。
——
鄭頌宜走在回将軍府的路上,前面擠了好些人,遠遠地便聽見人聲嘈雜。
這種是非,鄭頌宜一向不愛沾惹,她從側面繞開人群走着。
“你可是我花了二十兩銀子買來的!你想走就走?!”
尖銳、暴怒的男聲傳入鄭頌宜的耳朵,她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偏頭看去。
這個位置怎麼好熟悉,鄭頌宜向人群裡張望。
“哎呦,我說徐家媳婦,這還懷着身子呢,鬧騰什麼啊!”婦人在一旁唱和。
徐家媳婦?
是芸娘!
鄭頌宜反應過來,連忙往人群裡擠過去,“麻煩讓讓,謝謝。”
鄭頌宜剛擠到前面,便看見芸娘昂着頭,毫不退縮“十兩銀子到了你嘴裡就變成了二十兩銀子!”
這樣堅決的話,從芸娘嘴裡說出來,倒是讓鄭頌宜有些驚訝。
芸娘昂首挺胸站着,她的肚子随着月份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