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裡面的光線過于迷離,才讓他的表情散漫得心驚肉跳。
孟秋好幾秒被攝了魂。
恰好此時,有人敲門進來,領了一隊和孟秋這般大的女孩子。
有娃娃臉的,也有媚眼如絲的,兩手交握安靜地站在屏幕前,商品一般鋪陳開。
孟秋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但也知道這些人是做什麼的。
她擔心接下去的節目少兒不宜,想找些事情轉移這股不自在,就着趙曦亭的話頭脫外套,然而脫衣服的動作一着急,拉鍊和衣服布料卡住了,整個人困在衣服裡,狼狽得呼吸急促。
趙曦亭捏着酒杯抿了口,掩去唇邊的笑意看她掙紮。
孟秋上下扯了扯,力氣太小,扯不動,像纏在絲絨裡的蝴蝶。
無法,她隻好低頭對趙曦亭說:“能幫我拉下袖子嗎?”
趙曦亭“嗯?”了聲,好似沒聽清。
看起來趙曦亭和其他二代沒什麼不同,也不過是喜好聲色犬馬的公子哥。
那群姑娘一來,注意力全然被吸引去。
這樣的人沒耐心,喜歡得不長久,真有點什麼心思也容易散。
孟秋解釋道:“我的拉鍊和裡面的内襯卡主了。”
趙曦亭頓了兩秒,好似才反應過來,失笑。
孟秋不知他笑什麼,問:“怎麼了?”
趙曦亭斂了斂腦子裡的廢墟。
成天和那幫纨绔厮混,剛看孟秋掙紮不得法,難免腦子裡添些不正經的玩意兒,走了個神。
勾唇陳叙:“沒什麼,挺可愛。”
随意得好像無論哪個姑娘都能得這麼一句。
趙曦亭視線落在她拉鍊上,餘光瞥見其他風景,一凝。
孟秋裡面的羊毛衫有修身效果,顯然她的身材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樣清瘦,而是纖秾得中,脂香合度。
他有分寸地挪開眼,問:“怎麼幫你?”
孟秋也在思索這個問題。
趙曦亭好似第一次幫人做這種事,頗有些無從下手的無奈,眼尾銜笑地瞧她:“你那拉鍊卡得很是位置,總不能幫你脫。在這兒給你拉下來我可說不清了。”
“你自己往上再往下試試?”
他說的話都是實際的處境,孟秋卻聽得耳熱,她低頭照做,費了半天勁,果然解決了,輕聲說了句謝謝。
“誰點的?”周諾諾炮仗似的站起來,蓋住孟秋和趙曦亭的說話聲,“憑什麼隻有女生沒男模啊?”
“誰攔你了,想要男模你點呐。”
周諾諾不知是不是喝多了,踉跄了下,說:“點就點。”
領班問:“這批姑娘都留下來嗎?”
坐在右邊喝酒的說:“四個吧,一号五号九号十号。”
領班領着沒挑中的姑娘們從門口出去。
剛關上門,五号就直沖趙曦亭過來,除了孟秋,其他人好似見怪不怪。
孟秋吓得直往後仰,撲來的甜膩香水味在四周散開。
五号穿了件緊身吊帶背心,布料少得可憐,露出來的腰沒有一絲贅肉,她跪在地毯上,爬過去,漂亮纖弱的肩胛骨,恍如折翅的烏雀。
她視線自上而下,以一種讨好的模樣,看向趙曦亭,嬌嬌地賣乖:“我伺候哥哥喝酒吧,哥哥想喝什麼,我給哥哥倒。”
趙曦亭半分眼神也沒施舍,斂起剛才和孟秋說話時和善的面容,低頭玩起手機,冷漠得不像一個人。
不像另外幾位,裝也不裝,同女生打情罵俏起來。
五号卑微得可憐,不敢放了酒惹人不悅,也無法吸引趙曦亭的注意力,一下接一下無聊地摸裙子邊。
女生腿酸了,挪了挪位置,裙子挨着孟秋的鞋,孟秋的不自在在此刻達到頂峰,悄悄往旁邊挪,好給女生騰地兒。
孟秋才動了一下,趙曦亭就放下了手機,綿長呼吸一氣,把果盤推到她跟前,淡聲和她商量:“再吃幾個水果,我們就走?”
話音剛落,孟秋就感覺到女生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猜測他們之間的關系,琢磨趙曦亭是不是有主,但她不甘心的眼神實在算不上友善,警惕怨怼得像被搶食的同類。
孟秋心說自己無辜的。
她真想往趙曦亭身上撲,自己壓根不會介意。
但旁邊的人似鐵了心要同她演一出戲。
孟秋不大确定地問:“你……要和我一起走?”
“你忘了?我大衣在你那兒。”趙曦亭言簡意赅。
此言一出,女生仿佛知道徹底沒了希望,離他們小半米的位置站起來,幹脆利落換了個人伺候,全程行雲流水,竟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像怕誤了鐘的師傅。
孟秋看呆。
這些人之間,趙曦亭樣貌最頂級,氣度也最矜貴,孟秋看得分明,若不是五号離得近,撲上來的不止這一個。
隻見剛還讨乖的五号走到嬉笑的那面,混入荒唐的光影,瑟縮的臉蛋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綻放明豔的笑容。
她們很擅長面對不同的人換不同的面孔,覺得趙曦亭喜歡乖的,才那樣讨巧。
孟秋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面,眼沒挪動,發現她們鎖骨下面兩三寸左右的位置有一個二維碼。
有個沒帶女伴的,解了女生肩上的帶子,手不知道往哪兒伸。
女孩兒挺着身子大大方方地往他臉上湊,将将碰到時,又将人推開,巧笑倩兮地指着二維碼讨要什麼。
孟秋看得心驚,世界上居然真有這樣直白的關系。
趙曦亭似乎對這樣的事情習以為常,全程波瀾不驚。
他對風月場裡的這些姑娘興緻索然,連認識的欲望也沒有。
“走麼?”他頭沒擡,聲音卻含笑,好似看穿了她的求知若渴和坐立難安。
孟秋以為他隻是拿自己做擋箭牌,沒想到真要和自己走。
或許是話說出口不好收回。
孟秋通情達理地說:“她應該不會回來了,你再玩會兒吧。”
趙曦亭緩緩瞥她,咬字拖腔帶調,“想什麼呢?我要走和她有什麼關系?”
他是真不在意。
如果孟秋不在,那姑娘跪一晚上他也懶搭理。
孟秋想了想,她搭趙曦亭順風車回去的話,還得去宿舍把他大衣拿出來,很麻煩,就說:“校門口離宿舍太遠了,要不下次吧。”
趙曦亭喝了點酒,眼尾醺着殷紅的顔色,他半斜着身子懶洋洋靠着沙發背,神态有些混不吝,就着這點痞氣,他勾唇瞧她,眼底卻半點笑都沒有,像深冬的死蔭,沉寂地壓下來。
“真不想跟我走?”
孟秋不覺屏息,不得要領地點點頭。
趙曦亭鼻尖噴出一聲輕笑,孟秋心髒像被拍了一下。
“你和誰都這樣,還是怕我怎麼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