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人根本不想聽他解釋,隻是冷冷喝道:“别動!老實點。”
溫司航噤了聲,餘光看到一個眉眼幹練的中年女人從電梯出來。透過辦公室的大窗戶看到他後,女人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快步走進辦公室,“你是?”
“我是負責夏岚的系統警,夏岚的情報就來自于我。”溫司航拿出工作證件證明自己的身份,卻感覺身後的槍管抵得更緊了。
“金心源槍可以收了。”女人點點頭,示意他身後持槍的青年退後。
青年狠狠瞪了溫司航一眼,後退了一步,端着的槍卻不願放下。
女人盯着他看了一會,開口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叫文逸俊?”
這個許久沒用的名字突然被喚起,他心跳一緊,蹙着眉問:“你認得……文逸俊?”
他措辭謹慎,不想暴露自己的曾經。
“嗯,我當年在警察局工作的時候,參與過福利院的案子,見過你的照片,你長得格外漂亮,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可是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這個人,溫司航細細端詳着面前的女人,試圖從腦海中搜尋零星的記憶碎片。
對與那個福利院相關的人或事,他向來充滿戒心。
看出他的疑慮,女人解釋道:“我當時負責那個案件的資料整理工作,沒有出現場,所以你沒有見過我。”
“那你……記不記得有一個叫溫淺陽的女孩……”
女人愣了一下,目露恍然,正色說道:“是這樣的,我叫夏子英,是溫淺陽的養母。當年那個案子之後,我收養了她。為了保護她的安全,改名叫夏岚。”
雖然早已在心裡确定夏岚就是淺陽,但此刻,他才終于知道了與他失散之後,淺陽的人生軌迹。内心一直缺失的拼圖終于得以歸位,他忍不住渾身顫抖,熱淚盈眶。
“我都快忘了夏岚也是當年的受害兒童之一了。”夏子英頓了頓又道,“沒想到,時隔十多年,你還記得她,真難得。”
溫司航勉強壓抑住内心的悸動,問她:“淺陽……不,夏岚她……是不是不記得以前的事了?”
“對,她确實記不起那晚之前的事了。”夏子英點頭。
果然……
其實上一場直播時,他就隐約猜到她不記得的也許不止是他。她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情。
可是她,怎麼會失憶了呢?
溫司航心頭一緊,顫聲問道:“她那晚受傷了嗎?”
夏子英搖搖頭:“沒有嚴重外傷,醫生說是心理原因。”
她視線逐漸飄遠,回憶過往:“她跑來警察局報警的那個晚上,正好是我值班。身材小小的女孩,跑得鞋也掉了,臉上手上全是樹枝刮出來的血印,也不知道怎麼堅持下來的。她說完福利院的情況後就暈倒了,高燒了幾天,再醒來的時候,就失去了之前的記憶。”
可能那段路對她來說太漫長了吧,漫長到不願想起。
難怪她沒有回來找他。難怪她這麼多年音信全無。難怪她不記得他,甚至連福利院裡她自己的09号編号牌也不記得了。
十多年間萦繞心頭的諸多疑惑得到了解釋,溫司航的心卻像刀割一樣刺疼。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晚的事。
“淺陽,看到那個很高的建築了嗎?向着那個方向跑,一直跑,不要停。”
“那你呢?”淺陽眼裡含着淚,卻不敢往下落。
“我往另一個方向跑,引開他們。”那時候還叫文逸俊的他擡手輕輕幫淺陽擦掉眼角的淚,“我查過地圖,那棟高樓底下有一個警察局,你去報警,帶警察叔叔來救我們。”
身後的摩托車轟鳴聲越來越近,溫淺陽不敢耽擱,她轉身向着逸俊指的方向拼命奔跑。
微涼月光下,銀發少年彎腰撿起女孩掉在地上的福利院鐵質胸針編号牌,擦去上面沾的塵土,指肚拂過凸出表面的數字“09”。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此後的十多年裡,他都無緣再見她。而這塊編号牌,将會陪他度過無數失眠的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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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岚躺在中轉點的床上,手臂輕搭在額前,将燈光完全遮住。
她其實早就醒了,但就是不想起來。
她在腦海裡不斷回放前面三場直播的點滴片段。
心情有點複雜,說不上苦澀也談不上生氣,隻覺得自己竟然在潛伏任務裡動了心,實在不夠專業。
直播開始的鈴聲響起,她深吸一口氣起了身。
周圍畫面淡去,直播場景還沒加載出來,滂沱的雨落聲就搶先敲擊鼓膜。
很快,随着周圍景物漸漸成形,碩大的雨滴細密地砸在她身上。
濃重的雨幕遮住了她的視線,擠壓着周身的空氣,她少有地感到一絲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