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氣的點是:龍禹之前一直說不住,後來又突然反悔,關鍵是:他走那天,自己恰好在棚戶區住,毫不知情,後來去找龍禹時,隻有臨時請來的一個收銀員在家,她說老闆和老闆娘拉着行李,送兒子去學校了。
就這麼過了一個月。
在學校裡過得還挺滋潤,龍禹把這事兒忘得影都沒了;這會兒想起來了有點發憷——這些年,俞鳴章的個子長高了,不再是一群人裡最矮小的那一隻,他的脾氣也漸長,管家婆的脾性暴/露出來,不依着他的話,這人就要生悶氣不理人。
難哄。
他揉亂俞鳴章的頭發,帶着些微的讨好,“那天是臨時決定的,你不是沒有手機嘛,我沒法通知你;而且我也讓店裡的小姐姐跟你帶話了啊。”
俞鳴章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龍禹又往前湊了一些,“要不哥哥給你買個手機吧?”
俞鳴章的回答言簡意赅:“不用。”
他隻比他矮了一個頭;五年的時間讓曾經的自閉的小孩兒長成了冷峻的小少年,雖然他一樣不愛說話,但這在長相和優異的成績加持下,也從缺點變成了一個特點。
“弟弟,别生氣了,我住校這一個月還挺想你的。”龍禹又笑着說,“我們去吃飯吧,有家烤魚趙志豪他們都說不錯,哥哥帶你去嘗嘗。”
“不吃。”俞鳴章軟硬不吃,冷冰冰說道,“先回去吧。”
于是,兩人一起坐地鐵回去。
他們直接到了龍禹家裡。
因為龍禹上學,超市雇了一個收銀員,是個年輕女孩兒,一見他們就熱情地打招呼。
龍禹給小姐姐放了兩天假,他回家了也沒有其他事兒,打算泡在超市裡,有個不熟悉的人在旁邊,反而不太自在。
當年吳老師和女兒協商後,也沒再苛責俞鳴章三天兩頭往這邊跑的事兒,小孩兒又喜歡龍禹,紮在超市的時間更多;甚至龍禹不在這段時間,他偶爾還會接小姐姐的班,在晚上幫看一段時間。
小姐姐平白得了兩天的假期,樂滋滋地離開了。等人一走,俞鳴章冷着一張臉,把放在小玻璃桌前的人體工學椅推到收銀台後,又把原來放在那兒的方凳拿到小圓桌旁坐下。
“謝謝。”龍禹自然地坐下,往身後一仰頭,舒服地伸了個攔腰,又繼續向小孩兒套近乎,“你又不願意原諒我,那你今天到校門口找我幹嘛?”
俞鳴章沒說話,悶着頭寫作業,龍禹讨好了一會兒無果,隻得自讨沒趣地打開書看起來。
諾大的超市像一個自習室,隻聽得到兩道交錯的翻書聲。
就在這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汗水的味道,一個人推門走了進來,他戴着一個鴨舌帽,穿着皺巴巴的格子襯衫。
這個超市在清江的别墅區,除了龍禹一家從棚戶區帶出來的“窮親戚”外,其他顧客一般是小區裡的人,都有幾個錢;幾乎不會遇到這樣裝束的人。
異常情況立刻就引起了龍禹的警惕,他從書裡擡起眼,極有禮貌地說了一句:“你好?”
那人充耳不聞,徑直往裡走去,瘦猴一樣的身影沒入貨架。
龍禹又轉頭看俞鳴章,小孩兒的眼睛也直直盯着那人,直到看不見了才轉過頭。
兩人一對視,都從對方眼裡發現了戒備,俞鳴章無意識地抓緊了本子,看着就要站起來。
龍禹立即給他打了個手勢,用氣聲說:“不要怕。”
不一會兒,那人拿了兩瓶白酒從貨架後面出來,一邊掏手機,一邊往櫃台走。
龍禹坐直了身體,拿着掃描槍看着這位奇怪的客人,他看見客人往俞鳴章那靠了靠,心裡一提,想說點什麼把人叫過來。
就在這時,中年男子把手機一捏,抱緊了兩瓶酒就往門口沖過去,龍禹本來以為他的目标是收銀台,這人揣着兩瓶酒就跑了,他一口氣還沒松下來,隻見坐在門口的俞鳴章像一根黑色的箭,突然就沖門口發射出去了;小孩的動作流暢,速度極快,要不是時機不對,他都想叫聲好。
“鳴章!”龍禹跟着追了出去。
俞鳴章跟在那人後面,他跑得很快,看起來又追上那個中年男人的趨勢,他們越過紫藤花架,往前面的石子路跑去。
龍禹急得不行,怕小孩兒真的追上了,那中年男人是個亡命之徒,下一秒就摸出一把刀來,也跟着跑起來,“俞鳴章,别追了!”
他感覺心跳異常地快,胸腔兜不住心髒,要跳到嗓子眼似的。忽然間心髒一整劇痛,緊接着呼吸都艱難了起來,眼瞬即變黑……
俞鳴章追着那個中年男人,耳邊的聲音呼嘯,雜亂的腳步聲傳到他的耳朵裡,他不知怎地,還是聽到了身後沉重的撲哧聲。
俞鳴章立即停住腳步,轉身去看,龍禹斜躺在地上,難受地弓起了膝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