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跟他對望了一會兒,一把搶過那團布料,把俞鳴章往床上趕,語氣惡狠狠的,“沒個分寸。”
俞鳴章兩手還沾着泡沫,他站在原地,“我幫你洗短袖和長褲。”
龍禹闆着臉:“不用。”
俞鳴章把有點寬的領口攏了攏,往洗手池那兒走去,他插上吹風機對着擰幹的衣服吹,吹風機的風速很大,噪音也很大,他的手上下晃動,一邊往龍禹那兒看去。
龍禹光着脊背,由于搓洗衣物,形狀好看的肩胛骨聳立起來,原本瓷白的皮膚紅了個遍。
俞鳴章想起早上在車上看到的一幕。
等把衣褲吹幹了,俞鳴章關了吹風機,換上幹淨的衣褲,耳邊仿佛還殘留着吹風機的嗡嗡聲。
龍禹已經在搓他的運動褲了。
“哥。”俞鳴章走過去,洗漱台要高一個台階,他微微揚着脖子看眼前的人,“我想用下你手機。”
“給吳老師打電話是吧?”龍禹的手上沾着水,他輕輕甩了兩下,将密封袋套着的手機遞過去,“拿去吧,随便用。”
俞鳴章接過手機,躺上幹淨的床,一擡眼,剛好能看見他那極少做家務的哥正在哼哧哼哧搓衣服,他先把手機切出音樂播放的界面,随後給吳老師撥了個電話,沒人接——吳老師前年備了手機了,但也不是常能接到他的電話。
俞鳴章對此沒什麼波瀾,他又切到搜索界面,在搜索框裡輸入:說一個人濕了是什麼意思?
他的舌頭頂着腮,點開一條一條看下去,新世界的知識看得他呼吸沉重,直到龍禹吹幹了衣服,衣着整潔地站在他那張床前叫人,“入定了?”
“哥。”俞鳴章感覺自己的聲音有點幹。
“問你吳老師說什麼?”龍禹重複了一遍。
“她沒接。”
“可能靜音了吧,沒事兒,你給她發個短信就行。”
俞鳴章退出了搜索界面,坐直身體,編輯了一條短信給吳餘妍發了過去。
龍禹的手機裡還有俞鳴章班主任的電話,哥倆各處打好了招呼,第二天又趕着七點的地鐵回了清江,算起來剛好能趕上下午的課,就這樣一個往小學去,一個則往高中走。
-------------------------------------
龍禹一個月一次假,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刷題日過了他的十八歲生日;俞鳴章與他的聯系方式就是家裡的座機,但若非必要,他是不會使用家裡那台座機的;因着這樣,自從清江回來後,就沒再跟龍禹聯系過。
一個周末,吳老師一反常态地回了家裡,俞鳴章便收拾好書包,躲到了龍禹家的超市裡。
恰逢那天進貨,他幫那個雇員姐姐搬了不少東西,他年紀小,話不多,幹活又很麻利;搬完東西又幫助她對賬,小姐姐學曆不是很高,看到俞鳴章算術能夠不用計算器而且又快又準,還不相信他隻上到六年級;随後又誇他和龍禹兩個人都又善良又長得好,就像那個詞叫什麼風和什麼月亮。
俞鳴章站在收銀台處喝水,幫她補充是光風霁月。
正在這時,小姐姐的手機響了;她把屏幕對着俞鳴章晃了晃,是龍禹。
雇員姐姐把手機放在桌面上,開着免提跟他彙報新進貨的情況,龍禹聽完說辛苦姐姐,記好帳就行,自己學習忙這會兒管不上;又說店裡新上了關東煮這些熟食,姐姐要是不嫌棄可以在店裡吃飯。
俞鳴章盯着屏幕上那串數字,直到等他們快說完,才叫了聲:“哥。”
龍禹那邊頓了兩秒,似乎在确定是不是在跟他說話,随後遲疑地問:“您好,您是哪位?”
俞鳴章愣了一下,說:“哥,是我,俞鳴章。”
龍禹那邊又停了一會兒,才驚呼出聲,“我的天呐,小鳥兒,你變成低音炮了。”
俞鳴章清了清嗓子,他這兩天嗓子有點不舒服,像感冒了一樣,身邊沒有家長關注這個問題,但不少同學都這樣,俞鳴章也知道自己進入了變聲期;龍禹這一聲驚歎又讓他的嗓子癢起來。
龍禹那邊接着說:“一段時間沒聯系,哥都認不出你了;你再說兩句話讓我聽聽。”
俞鳴章咳了一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快了,不到一星期。”那邊的聲音似乎帶着笑意,“小鳥兒,你馬上生日了,我給你買個手機吧。”
“不用。”俞鳴章這麼出聲也覺得自己的音調很低,“等你換新的把原來的送我就行。”
“那麼磕碜幹嘛,再說我這個很順手,我還不打算換呢;就這麼說定了,老師來了,哥挂了啊——”
“……”
一周後,俞鳴章的生日,龍禹當天回家就把新買的手機拿給他,“我三年級就有手機了,你成績好又自覺,他們早該給你買了。”
俞鳴章習慣伸手拿一些龍禹不再需要的舊貨,但不接受花龍禹的錢專門為自己添置新的東西,他還想再推拒,龍禹勾起一遍嘴角笑,懶洋洋地說:“弟弟,長大了,想查什麼東西就可以用自己手機查了。”
俞鳴章一愣,臉倏地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