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禹沒動,俞鳴章轉到他的前面,低頭看了眼他的臉,用低沉的聲音開口,“你哭了啊?”
龍禹眼圈有點紅,但不至于哭,他壓抑住自己的情緒,說了句“哥對不起你”。
俞鳴章心裡微微一動,受傷的肩背處還有點疼痛,他忍住了,擡起手攏住龍禹,安慰到:“哥,我真沒事,你不要設想最壞的情況吓自己。”
龍禹始終沒有流眼淚,隻是有些粗的鼻息噴在俞鳴章的鎖骨處。
過了一會兒,他緩過來了,拉着俞鳴章的手又往前走,“折騰一天了,飯也沒吃上,哥要帶你吃點好的回回血。”
兩人到附近的商場吃了頓大餐,平常跟龍禹在一起就吃得就不錯,現在照顧傷員餐标又提高了,雞湯鴿子湯甲魚湯都上了。
龍禹不停地給他盛,俞鳴章照顧他的情緒不敢多言,感覺自己喝了一肚子黏糊糊的湯水,好好一個年輕的帥哥撐得仰着脖子靠在卡座上說:“不行了,再喝晚上流鼻血了。”
龍禹這才放過他。
俞鳴章本來以為這就隻是一個插曲。
那天,他洗了個粗糙的澡,光着膀子坐在床上;龍禹彎腰拿棉簽蘸着碘伏給他擦傷口,中間受傷的地方一片烏黑,外面直線型的傷痕變成了暗色的。
龍禹在他背上劃拉着,棉簽頭激起一片氧意,俞鳴章抓着大腿上的布料,從玻璃窗的倒影裡看到龍禹皺着眉,異常謹慎的動作。
俞鳴章想起他那天的樣子,怕這人鑽牛角尖,叫道:“哥?”
頭頂的聲音應道:“怎麼了?”
俞鳴章看着玻璃窗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自己也面無表情地說:“你看看我的肌肉。”
說着他撐起了左臂,鼓了鼓手臂,把肱二頭肌露出來。
龍禹看了一下,沒有受傷,“怎麼了?不舒服。”
“不是。”俞鳴章又把手臂擡了擡,問他,“你看大不大?”
龍禹愣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在他健康的肌肉上拍了一下,“你還是隻悶騷鳥。”
俞鳴章把人逗笑了,這才說:“哥,你别擔心了,我真沒事。”
龍禹擦完藥了,在後面傷口處貼了一塊敷料,又放輕力氣在背面拍了拍,問他痛不痛。
俞鳴章說不痛,一面盯着窗戶的倒影,一點也不動,任他揉搓。
龍禹好像玩夠了,才摸了下他淺淺的發茬,“這要是砸在頭上怎麼辦?你說你幫我擋什麼,要給你開瓢了多不劃算?”
“什麼劃算?”俞鳴章聞言劇烈地反過身,棉簽戳在他的脖子上,形成一道紅色的印子。
“沒什麼。”龍禹使了些力氣,“轉過去等着,幹了再穿衣服。”
俞鳴章一動不動,那雙黑亮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你剛剛為什麼說劃算?”
龍禹沒理他,把用過的棉簽塞進敷料包裝袋裡,又扔進書桌前面的垃圾桶裡,他來回走着,俞鳴章的眼神便緊緊跟随着他,喃喃說道,“人隻有在交換到不值得的東西時才會說不劃算。”
“你這樣咬文嚼字,好像個機器人。”龍禹把東西收完了,他看了眼小孩兒背上的碘伏也幹了,于是把白色的棉麻短袖套上這人的腦袋。
俞鳴章一動不動,既不反抗,也不配合,等衣料拉下眼睛,他那銳利的視線又釘到龍禹臉上。
龍禹一手覆在他的眼睛上揉了揉,放軟了聲音說:“好了,哥說錯話了,我的意思是見義勇為是好的,但是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寶貴的,你以後不要這麼沖動。”
“不讨論這個了,趕緊睡覺哈。”他說着就“啪”一聲關上燈,整個空間頓時籠罩在黑暗之中。
誰知在一旁坐了許久的俞鳴章突然擒住他的肩膀,龍禹隻感覺身旁的黑影迅疾向自己撲過來,随即肩膀一痛,現在才直觀地覺得這孩子的手真的很大,那長而有力的手指捏着他的肩膀,好像肩關節下一秒就要脫臼。
身邊是俞鳴章的呼吸聲,龍禹掙了兩下,沒掙脫,他有些痛苦地皺起了眉頭,“鳴章,大晚上的你發什麼颠?”
身旁的人巋然不動,“哥,你什麼時候覺得我是個見義勇為愛管閑事的人了?”
“你的生命就不寶貴了嗎?”俞鳴章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帶着幾分苦澀,“你是怎麼能說出不劃算這種話的?”
“我說了,我就是說錯了。”黑暗中龍禹的眼睫煽動兩下,逃避似的閉上眼睛,不再答應他的問題。
身後的俞鳴章僵了一會兒,才慢慢側身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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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俞鳴章又恢複了正常狀态——照例早早起床,給龍禹煮雞蛋,榨果汁,不動聲色地叫他“哥”,滴水不漏的伺候讓龍禹覺得昨天的事情隻是幻覺。
休息好的龍禹也覺得昨晚脫口而出的話過于消極了,給孩子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他也是被俞鳴章身上的傷口沖昏了頭腦,才說出那樣自暴自棄的話——和親愛的弟弟産生了矛盾,龍禹從來就不是冷處理的性格。
隻是現在人家弟弟都雲淡風輕地翻過這一頁了,他要怎麼熱處理?
等他們早上到實驗室,龍禹大手一揮,把飯卡遞給俞鳴章,“今天實驗晚,那個食堂的拔絲地瓜,早點去排隊。”
俞鳴章接過來,挑了挑眉問道:“你要吃?”
“少管,早點去。”龍禹說着就把實驗服一披往裡走。
俞鳴章把卡塞進包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