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過。
然後呢?
龍禹坐在櫃台後面,那雙沉靜的眼睛裡裝滿了慈悲,在等着聽他的後文,“啊,有過,現在沒啦?”
“嗯。”俞鳴章緩緩說道,“不太合适。”
“為什麼?他是直男?”龍禹問道。
俞鳴章點頭,他看着龍禹的眼睛,從那深沉的色彩裡好像看到了對自己的同情。無論是什麼類型的愛情——親密性,欲/望,和承諾,他的哥哥不會把任何一項扣在自己身上。
俞鳴章既為自己感覺到悲哀,又覺得他哥根本不會想到那兒去,好歹不會因此疏遠他。
龍禹仰頭看了看天花闆,他看着俞鳴章失魂落魄的樣子,也覺得心疼,難辦,他說:“别為了這個難過,哥不結婚不是離經叛道,同性戀自然也不是,沒事,錯過了這一個,還有下一個呢。”
俞鳴章沉沉地望着他,“哥,我不想找下一個了。”
龍禹一愣,又想起了封綿綿那句話:年少時不應該遇到太驚豔的人。
他的弟弟今年才十八歲,也正當年少,也不知道遇到的是什麼男狐狸精,現在正受着愛情的苦,龍禹站了起來,身體越過櫃台的桌面拍了拍俞鳴章的胳膊。
俞鳴章隻能扮演好一個因失戀向哥哥尋求安慰的弟弟角色,往前一湊,頭挨在了龍禹脖子上。
龍禹也是一愣。
俞鳴章嗅着鼻尖淡淡的果香味,實則在對自己的愛情作着訣别,他有點沮喪地說:“哥,我不想找下一個了,我就陪你孤獨終老好了。”
龍禹心裡也跟着痛起來,對弟弟那個未曾謀面的單戀對象湧出了一絲好奇和責怪,他同時也覺得來日方長,真沒那麼多矢志不渝的愛情,可能過一兩年,小崽就會把那個人忘記了,但當下也隻能拍了拍俞鳴章的後背,笑着說:“好好好,我們兄弟倆一起打一輩子光棍。”
-------------------------------------
年假很快過去,社會又急速地運轉起來,該上班的也逐漸恢複工作。
高三的俞鳴章是最早複課那批學生,相比起來,研二的龍禹還可以在家裡再待一段時間。
談論俞鳴章那段不可能的戀情好像是恍惚間發生的事,那天之後,俞鳴章整個人又恢複了平靜,做事越發地沉穩起來;好像那天眼裡閃着碎光的失落小狗不是他一樣。
俞鳴章的甯靜表現在他愈發沉默寡言起來,這人本來話就不多,現在更少,可能是物以稀為貴,冷不丁一句男低音又讓人覺得格外好聽,讓龍禹忽地有了個念頭:是不是不該叫人小崽了。
當然他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他比較擔心俞鳴章為什麼話更少了;旁敲側擊地問人學習上有沒有什麼壓力。
俞鳴章說沒什麼,挺好的。
俞鳴章在現在的班級裡基本上都能拿第一,但是,孩子再聰明也不是天才,沒有誰能夠輕輕松松地考第一不被扒層皮的。
龍禹的不少同學已經複課了,他因為去年的成果不錯,故意在家多待了幾天,周扒皮老闆也裝作沒看見。
他賦閑在家,将俞鳴章的情況看進眼裡,急在心裡,想哄哄孩子開心。社交達人龍禹聯系到了材料學院的一個朋友,發了一張畫作過去,找人給他做個東西。
正月十三,組裡師姐給他傳來消息:周扒皮已經下了最後通牒,龍達人正月十五過完還不回來就要宰了他了。
龍禹給她回了個孫悟空小手一擺,說煩死了的gif.
好在當天下午就收到了材料學院的同學送來的東西,那東西做得很精緻,他拆開盒子把玩起來,想着等小崽晚自習回來就送給他。
結果晚上九點多,距離弟弟回家不到兩小時,龍禹接到了他爹的電話。
“龍老闆?”龍禹笑嘻嘻地說了句,“提前祝您元宵快樂!”
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龍健說他們公司年前在清江市的一個縣城接了個居民樓,他這邊走不開,就交給手下的人,昨天工地就開工,今早一個工人從三樓墜落,聽說傷勢不輕。
那人一家人揚言要告龍健和他的公司。
龍禹問:“沒有找律師嗎?”
“找了,明天過去。”龍健在那邊說,“但是那個工人非常堅持不和解。”
“為什麼?”龍禹有點理解不了。
“才開工兩天,你吳叔叔還沒有檢查升降機,就讓他們上去了。現在病人不滿意,也有點極端,不肯好好配合治療,覺得我們漠視他們工人的命,說要聯合縣裡的電視台,想把事情鬧大。”
龍禹也聽得一陣焦急,問道,“那現在你們怎麼安排的?”
“賠償我們肯定是要給夠的,就是——”那邊的龍健說着自己咳嗽了起來,于霞搶過了手機,說道,“兒子,是這樣的,出了這樣的事,我們家裡肯定要派人去慰問一下的,就是我跟你爸這邊走不了,你那裡離得近,我想說讓你先去安撫一下,先穩定病人的情緒。”
“行,沒問題。”龍禹一口應下來,“媽,你們别着急,我去那邊看看。”
“你也别太擔心了,明早過去就行,吳叔會安排人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