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不小心把吐槽說出來了？

然而沒等溫樂然想明白，施翰已經沉着臉問：“你什麼意思？”

今天好像一直有人在問他什麼意思。

溫樂然一臉無辜地說：“我沒什麼意思……”

施漸甯又掃了他一眼。

施和也蹙了蹙眉，但最終還是勸了句：“都是年輕人，還小，不夠穩重，你擔待些。”

本以為施翰會順着台階下，沒想到這瘦老頭輕哼一聲，竟又接了句：“這樣可不行啊。”

溫樂然幾次摁下去的念頭終于再次支棱起來。

施漸甯顯然已有不滿，施老爺子看着也不高興，他要是再跟這二爺爺杠起來，今天這“見家長”表現肯定拿負分吧？

此時不作，更待何時！

“怎麼又不行？”溫樂然把心一橫，笑着反問，“二爺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您說說，怎樣才是對的？”

施翰大概沒想到這剛還一臉乖巧安分的人會突然反擊，話在嘴邊憋了半天，才扭頭問施漸甯：“你就教他這樣跟長輩說話？”

溫樂然早就發現自己回嘴後，對面的施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這時更不敢去看身旁男人的表情，聽到施翰的話，幹脆就沒給施漸甯反應的機會。

“跟甯哥沒關系！”他直接嗆了一句。“甯哥敬您，一直都沒說話呢。是我看不過眼。”

“你一個外人，有什麼資格看不過眼。”

對對對，我隻是個外人。

溫樂然對這位二爺爺的回答非常滿意，開口的語氣卻越發委屈：“是啊，我就是個外人，可您呢？既要他為了公司穩定放棄改革，又要他為了公司發展娶個不愛的人，還這個做得不對，那個做得不好……怎麼，重鳴這麼大的集團，成敗就全看他一個人了？還是說要甯哥賣身聯姻才能保住公司？”

聽到最後一句，施和終于忍不住輕咳一聲。

溫樂然話都砸出去了，隻能當沒聽見，直視着施翰繼續道：“您口口聲聲說是看着甯哥長大的，您都不心疼他嗎？”

施翰腦子本就不如溫樂然靈活，最後被大帽子一扣，臉都漲紅了，半天才擠出一句話來：“既然當了這掌權人，自然要以大局為重。”

“是啊，大局為重。那他按公司規章制度辦事，您也别怪他啊。”

施翰又是一噎。

溫樂然繼續補刀：“而且，您也知道他是掌權人啊？重鳴現在是他在管，又不是他二叔在管，為什麼非要逼他學别人的做法呢？他是人，又不是機器，他有他的想法，哪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

本隻是想把施翰怼急了，好幫他挑唆鬧一鬧，可一路說下來，溫樂然都覺得自己說得挺有道理的。

小說裡，施漸甯最後會扭曲成那麼可怕的殺人狂魔，就是因為身邊這些人吧？

随便什麼遠房親戚端起架子都能“教育”他，最親的爺爺在旁邊看着卻毫不作為，這麼一想，溫樂然都有點同情施漸甯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道目光從旁邊涼涼掃來，又慢悠悠地收了回去。

溫樂然偷看了一眼，發現施漸甯盤手串的動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下，他隻捏着其中一顆珠子，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嗚，同情收回。

但戲得演完。

“反正我看不得你這樣欺負他，你們不心疼，我心疼。甯哥做錯什麼了？重鳴現在不是越來越好了嗎？就算您是長輩，也沒有這樣胡說八道的。”

他說着，話音都似有些哽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好像是真替施漸甯委屈。

施翰也沒見過這陣仗，一時間說話都有些結巴，也不知是因為無措，還是被氣的。

“好，好。”他哼唧半天，“之前聽說阿甯找了個小明星，我就有些擔心，果然上不得台面……算了，我也知道我這老東西招人嫌，我以後不來。”

說着，施翰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老二。”施和這時才叫了一聲。

施翰馬上就停住腳步。

施和這才朝溫樂然揚了揚下巴：“好了，畢竟是長輩，給你二爺爺道個歉。”

溫樂然臉上越發委屈：“爺爺也覺得我說錯了嗎？”

施和定眼看他，神色莫辨。

溫樂然還想堅持，結果一隻溫熱的大手突然伸過來，揉了揉他的頭。

施漸甯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着溫柔的哄勸之意：“聽話，去給二爺爺說聲對不起。”

那動作實在輕柔，溫樂然心跳不由自主快了起來。

愣了兩秒，他才意識到，施漸甯揉他頭的手，剛剛還在盤那些駝骨珠子。

一瞬間，汗毛都立了起來。

溫樂然秒慫，不着痕迹地躲了躲，走到施翰身旁，含糊地說了句“對不起”。

施翰輕哼了聲。

施漸甯卻又道：“二爺爺，您可能不知道，總部大樓最近很多設備臨近報廢年限。更換設備牽扯到不少大宗采購，都歸行政部管，行柯哥在那邊我更放心。”

施翰身體微僵，半晌才說：“那你放心，這次小柯肯定會給你看好。”

“那就麻煩行柯哥了。”

有施漸甯遞梯子，施翰這次終于順着下了，又閑扯了幾句便告辭離去。

這人一走，整個施家大宅都像被按了靜音，連帶着氣氛都變得凝重起來。

溫樂然穩坐在沙發上，卻不自覺地舔了舔唇。

接下來，就該算他的帳了吧。

然而詭異的沉默後，施和隻叫了管家一聲，便若無其事地對溫樂然二人道：“我有點累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

施漸甯對這結局并不意外，自然地站了起來：“那爺爺早點休息。”

施和點點頭，臨走時卻又看了溫樂然一眼。

“畢竟是長輩。”

說完，也沒等溫樂然回話，便在管家陪同下回房間去了。

客廳裡一下子就隻剩下溫樂然和施漸甯。

氣氛越發吓人，溫樂然忍不住又舔了舔唇。

施漸甯似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

“走吧。”

溫樂然默默跟在施漸甯後頭走到車庫，才突然意識到，關躍不在。

他們來時的那輛車标都特别貴的車子，倒是穩穩當當地停在車庫裡。

溫樂然心裡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

“施先生。”

然後他就看到施漸甯停在了駕駛座門邊，朝自己望了過來。

“關助理呢？”

施漸甯似乎笑了一下。但太淺淡，溫樂然又不太确定。

施漸甯說：“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他不能下班嗎？”

能。

您是大BOSS，您說了算。

溫樂然站在車子的另一邊，心裡糾結成麻花。

施總纾尊降貴給他開車，他要是坐後座，是不是，有點，找死？

沒等溫樂然糾結出結果，施漸甯已經再次開口了：“你不是喜歡坐副駕？”

是的，我喜歡。

溫樂然一秒都沒猶豫，拉開副駕的門就鑽了進去。

另一邊的門也随即打開，男人低頭坐進來。

清淺的木香一掠而過，又消失在咫尺，讓人失神。

車子很快駛出施家大宅，眼前出現了蜿蜒的山路，路燈幽幽，在夜色中平添幾分神秘和落寞。

溫樂然屏息等了好久，卻發現施漸甯好像真的什麼都不打算說。

他掙紮半晌，終于開口：“今晚……”

“今晚表現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