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阙也不能在這裡陪着幹耗,他還有别的事情要做。
況且,今夜李元阙的行蹤已敗露,留着此人,若是日後指控,想必會非常麻煩。
……殺掉麼?畢竟已經問不出信息了。
李元阙煩惱地轉回視線,視線在光渡腰間徘徊。
片刻後,李元阙開始動作。
當光渡發現,李元阙真的伸手探向自己腰間時,連他本來遊刃有餘的淡然,都變成一瞬的怔愣。
其實李元阙沒有别的意思。
手邊沒有繩子,若是想把一個人束縛住的話,李元阙隻能就地取材。
光渡下意識躲避,他如今被按在地上,沒有躲避的空間,隻得本能地塌下腰,試圖拉開和李元阙手指的距離,以避免任何接觸。
但他們距離太近了,這是無用的逃脫。
憑李元阙的眼力,他不會錯過這些細小的動作。
但隻這一個反應,就讓李元阙的手跟着頓住,無處安放地停在了空氣中。
李元阙抿着唇,下意識覺得……自己應該避嫌。
……隻是這些年戰長殺伐,他活綁一個敵人時,什麼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束手束腳,下意識想到要避嫌了?
避什麼嫌?
他光明磊落的一個大男人,抓個人而已問心無愧,又不是那位天天留人到大半夜,落下滿朝閑話的皇兄!
……念頭越理越亂,什麼都不對。
現在發生的一切,在失控與失序的邊緣搖搖欲墜。
李元阙深深吸了口氣,動作堅決而果斷地剝下了光渡的腰帶。
李元阙很快取下了光渡的腰帶。
他熟練地将腰帶中間縫線撕開,将布條斜擰成股,充當繩索,再把光渡的雙臂、雙手一起緊緊綁縛在身後。
繩子收緊後,不給光渡留下任何掙脫的機會。
這是綁縛戰俘的手法,幹淨磊落,沒有絲毫旖念。
隻是,觸碰不可避免。
盡管李元阙盡可能避開不必要的接觸,落在他腰間的手指也沒有任何雜念,但短暫的相接……
李元阙将手背在身後,手指輕輕撚了一下,那觸感,似乎仍留在指尖。
他再看向地面的光渡。
從剛才他逮到這個人開始,就一直把光渡按在地上,如今綁好了,光渡以一個蜷縮的姿态,被他放在了布滿灰塵的地面上。
他的視線不避不遮,落在李元阙的臉上。
……這是光渡今晚以來,第一次能好好看到李元阙的長相。
夏軍主帥,出入沙場的武将,卻長着一副讓人一眼難忘的華麗面孔。
李元阙鼻骨眉梁挺拔,眼窩微深,能一眼辨出與中原宋人的長相有些微的差異。他生母有蒙古血統,當年亦是位冠寵後宮的美人。
他完全繼承了來自母親的長相。
燈火昏暗,更是為李元阙的眉眼增了幾分莫辨的深邃,昳麗英朗一覽無餘。
李元阙今夜穿着一身黑色夜行勁裝,長發簡單束在腦後,勁衣收緊了腰腹線條,緊身衣服貼在軀幹上,手臂與腹部勾勒出來的線條,随着他的呼吸,不明顯的起伏着。
李元阙今年二十二歲。
這個年紀的青年,不止手是燙的,連血肉都是滾燙的。
光渡輕輕移開了眼。
他被綁着,低着頭不說話,頭發順着臉側披散下來,模樣看上去幾乎是楚楚可憐的。
李元阙在意識到這個評價後,整個人幾乎是從光渡身邊彈開的。
他确定了一件事。
有些好奇,或許不要深究,才對他更好。
李元阙壓下心中的異樣,試圖不去溯源這種異樣的直覺。
舉着手中的火折子,前往了不久前光渡摸出地磚的小木床前,“光渡大人,你剛剛在這裡做什麼?”
光渡沒有說話。
但這個問題,李元阙很快自己就能找到一些答案。
李元阙并不蠢,他蹲下來,模仿自己出手襲擊之前,光渡所在的方位和動作。
火折子移過去,李元阙就什麼都明白了。
更别說剛剛光渡倉促躲避,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将地面恢複成原來的模樣,那一塊藏着暗格的地磚,很快就被李元阙找了出來。
李元阙的表情微微變了。
這是他母親的宮殿,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他竟然都不知道,這裡藏着這樣一個秘密的暗格?
“這裡雖是我童年住處,但你似乎比我還熟。”李元阙從木床邊站了起來,重新走回光渡身邊,“那個地磚中間是空的,你從裡面取出了什麼?”
光渡蜷縮在地上,不回答。
但李元阙隻看了一眼,就道:“這一會功夫,你往牆邊移了約四五寸的距離,你是覺得,隻要我的眼睛不在看着你,你就有可能做些别的動作麼?”
光渡輕聲回應:“不,我從來沒有這麼想。”
這是一個難得的回應。
李元阙長腿晃動,幾步就走到了光渡身邊。
他蹲下來,将光渡蜷縮的身體強行展開。
沒有什麼掙紮,光渡也知道自己在李元阙這樣的人面前很難掙脫,于是順從地被攤平在地面。
李元阙收斂了神色,他非常認真的問道:“光渡大人,我最後一次問你,你見過我母妃麼?”
光渡終于開口回答:“我想想,我去年随着陛下去過太陵祭祖,路過了你母妃的墓……這算見過嗎?”
其實,現在對李元阙這樣挑釁,實在是很不知死活。
但李元阙也隻是那一瞬的呼吸,微微加重。
沒有其他的反應。
他沒有被光渡所激怒。
光渡依然保持那副會讓人以為他是柔弱可憐的模樣,卻接着低頭的遮掩,興奮地咬住了唇。
……想激怒他,看他失控。
李元阙隻是深深望了一眼光渡,“你從那個地磚空層裡取出的東西,現在藏在你身上吧?”
“你不喜歡我碰你。”
他扭開頭,“正好,我也不想碰你。”
李元阙蹲在光渡身邊,“光渡大人,告訴我東西藏在哪裡?我自己拿出來,否則……”
在這一隅靜夜裡,光渡一頭長發泛着格外幽深的烏光,溫馴柔軟得貼服在他的臉上,又四散于地面。
他壓住光渡試圖蜷起來躲開的腰腹,壓低聲音威脅道:“……否則,我隻能親手來搜。”
即使是這樣,光渡還是一言不發。
明明表情是如水的柔韌,骨子裡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執拗,微妙又柔軟,讓人無法真正對他狠心。
李元阙無法理解,光渡是怎麼長成這個樣子的。
他在想什麼?在想如何脫身麼?
——逃不掉的。
如果他要逃,就狠狠抓住他。
這個念頭就這樣盤踞在李元阙的心上,毫無理由,不合情理。
危險而甘甜。
如同一種本能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