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箱子那邊,他也什麼都沒有發現。
“既然箱子已經檢查過了,那麼,光渡大人,請吧。”虛隴将搜查進行到最後一個步驟,“隻剩下搜身了。”
搜身。
這兩個字,光渡短短的一夜,聽到了兩次。
上一次,光渡雖無法拒絕,但那個人,是李元阙。
李元阙動作克制,又因為那是李元阙,光渡其實不如何生氣的。
隻是這一次,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王甘,光渡拒絕得非常果斷, “不行。”
至此,虛隴這一夜終于等到了光渡的拒絕。
越是拒絕的,越是要深挖。
虛隴好整以暇道:“怎麼?光渡大人,不敢?”
“問題是,你敢麼?”光渡冷冷掃過王甘,“這是什麼東西,想搜我的身?他也配?”
王甘臉上表情迅速扭曲,眼神充滿怨毒。
三年前還在他手底下乞求活路的人,如今竟爬到了這個位置,白日裡不小心碰見時他都要恭恭敬敬的暫且不說,居然還當面敢這樣羞辱他!
光渡對王甘的存在,仿佛視而不見,“走吧虛統領,咱們去太極宮,把你今日的陰陽怪氣說給陛下聽。”
“但這個人不能碰我,虛統領,你可以看皇帝親自搜我的身。”
誰敢讓皇帝親自搜身?
如今大夏皇宮敢說出這句話的,大概也就隻有光渡一個。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多寵愛他。
虛隴枯幹的面皮,聽了這句話後,都黑了一層。
對于虛隴來說,這種“搜身”,怎麼可能真正搜出任何有用的東西!
搞不好,過了一夜,還能讓皇帝更寵愛他。
但光渡這句話,足以讓張四展開行動。
——帶着光渡,立刻去太極宮,面見皇上。
可是他一直腳還沒進屋,就被虛隴攔住了。
張四厲聲道:“……虛統領,讓開!”
虛隴親自攔着張四,揚聲喊道:“王甘,搜。”
王甘陰狠的目光落在光渡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笑,“是!”
門外傳來兵器交手的聲音。
兵器獵獵作響,碰撞聲令人惶恐不安。
光渡退後一步。
但光渡心中并不慌張,因為對于他來說,今夜非常值得慶祝。
這是他第一次,将虛隴逼到這個地步。
虛統領竟然為了揪住他的把柄,不惜親自在門口對上張四,讓王甘在裡面強行搜身。
這裡發生的事情,皇帝早晚會知道,鬧到這個地步,皇帝真的會毫無嫌隙麼?
畢竟這位陛下可是說了,他和虛隴都不許主動找事,皇帝下午親自調停過。
結果現在呢?
才過了幾個時辰?
光渡想了想,他自己今夜挺配合的,也挺退讓的。
今夜,虛隴在賭。
光渡又何嘗不在賭?
對于虛隴來說,反正事情已經做了,皇帝早晚會知道,那還不如搜到底,看看能不能真的搜出什麼要命的證據,能一舉扭虧為盈、反敗為勝。
對于光渡來說,今夜已經有了許多意外收獲。
虛隴這些年的肆意妄為,皇帝看在眼裡,怎會毫無想法?
虛隴不是不懂帝王心思,他可是陪在皇上身邊最久的老人,以光渡對虛隴的了解,他今夜有些過分冒進急躁。
所以皇帝是做了什麼,會讓虛隴行事與往常不同?
或許,不是皇帝說得那樣輕巧的“調停”。
皇帝很有可能做了某種……相當偏袒光渡的決定,讓虛隴感到事情開始脫離掌控。
可現在,虛隴已經錯過了定罪光渡的機會——今夜,他們身上什麼都沒帶着,虛隴搜身,注定什麼都不會找到。
那麼,責任全在虛隴。
光渡心情變得愉快。
他今夜的豪賭已經無比接近于大獲全勝,他獲得了遠遠超出預期的信息和結果。
所以王甘把他逼到角落,對他伸手的時候,光渡甚至沒怎麼躲。
就算被搜身,就算真的被王甘隔着衣服檢查一遍,也不算什麼。
王甘可沒有膽子在這弄死他,那他隻需要忍過這陣惡心,就可以品嘗這份勝利。
倒是宋珧毛了。
至此他也算看明白了,這個王甘看着光渡的樣子,就是不安好心,他惡心的視線在光渡身上徘徊的位置,都好不正經!
他箱子裡的東西被王甘翻得桌子地上都是,宋珧從地上拎起一塊鐵片,直接對着王甘脖子紮過去,“你個惡心東西,别碰他!”
身後發生危險,王甘隻得回身打飛那鐵片。
宋珧雖然是個身材高瘦的青年,手腳也敏捷,但他沒有真正學過武,和虛隴、王甘這些練家子沒法比。
王甘眼中冒出兇光。
現在他雖然不敢弄死光渡,但弄死一個小小的北宋工匠,憑他的身份,總是有這份底氣。
畢竟今夜,他已經連番幾次在光渡這裡吃了虧,如今又受到這種羞辱,不當場殺掉光渡這個跟班,難解心頭之恨!
要不他以後在光渡面前,也别想再擡起頭了!
轉身時,王甘殺心已定,腰間短刀出鞘,亮起刀鋒冷光。
那是他最拿手的飛刀,在這樣近的距離,隻要薄薄一片,就可将人脆弱的喉嚨輕松割開。
這個宋國人,明顯就是一個普通百姓。
這會為了光渡,站在他面前張牙舞爪卻門戶大開的樣子,簡直不要太容易弄死。
就像這些年,他在明裡暗中已經弄死了十幾個光渡的人,那都是些尋常的平頭老百姓,以王甘的身手,殺起來簡直如碾死螞蟻一樣容易。
——本該萬無一失的。
可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飛刀即将脫手之時,王甘的腰間突然被人踢了一腳。
那是一擊頂膝,重重撞擊他的腰部。
站在他身後的,隻有光渡。
光渡再不擅長武藝,他也是個高個子青年。
無論男女,若将膝蓋提起來向前頂擊,這個動作不需要特地練過,力量也足以讓人傷筋動骨。
更何況光渡的反應速度,太快了。
王甘沒有防備身後的光渡,他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大意了!
劇痛後,王甘半邊身體都麻了,飛刀出手的角度徹底偏差,飛出去的路線更是大相徑庭。
那把刀沒能割開宋珧的喉嚨,反而挨着宋珧臉側飛過,切斷了臉側飄起的碎發後,力道仍未消,繼續向門口疾射而去。
門口纏鬥的二人注意到了這把刀。
張四猛然向後仰身,虛隴轉身後跳。
那把刀宛若劈山分海,将黏在一起近身交戰的兩人一刀切開,寒光一閃而過,沒入他們身後的黑暗。
片刻後,遠處傳來一聲慘叫,“啊!”
外面傳出尖銳的哭嚎,“啊啊啊啊!殺人了!殺人了!”
王甘愣住了。
他視線轉向虛隴,下意識等待着虛隴做主。
虛隴深吸一口氣,快速走了出去。
若隻是誤傷了一個路過的小太醫,或者什麼普通宮人,那麼這個事情,很有轉圜餘地。
憑虛隴的身份,他可以出面把事情擺平,不至于讓皇帝動怒。
而這裡又是太醫院,隻要能盡快醫治,總歸是能撿回命來,那麼一切都仍在掌控之中。
但事與願違。
走入太醫院暗處的走道後,虛隴終于看到,那把飛刀,是插-在一個女子的胸膛前。
血泊在她的裙裝上迅速蔓開。
那不是身份稀松平常的宮侍。
那是西涼府的大族貴女——藥乜氏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