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給付澤宇半點體面,也有想到一切都晚了的難過。
當年自己死在賀京來面前,對方該有多痛苦。
賀京來低頭,腿長都高出桌面一大截,高奢西裝版型很顯身材,以前不愛穿,現在似乎也習慣了。
聲音卻沒有變,“目前的未婚夫是暫定的,并沒有正式訂婚對嗎?”
賀京來念完停頓了幾秒,謝未雨笑着拿走他的手機,“為什麼這麼聽文信哥的話?”
“你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嗎?這麼聽話參加綜藝,又同意住這麼小的房間,還和我住。”
他們一個靠着桌沿,一個靠着衣櫃。
不到十平米的房間擁擠,鏡頭放大對視,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對忽然變窮的苦命鴛鴦。
問題都像是現任對前任的詢問。
「柏文信,綜藝月老上崗中……」
「他是不是覺得隊長這些年太孤單了?支持他搶走這位……侄夫?」
「小謝死了十二年了,指不定早就做小鳥去了,他之前總愛說自己是伯勞。」
「岑末雨也是粉絲,應該很懂投其所好吧。」
「樊哥的魅力真的逐年遞增,真心奉勸岑末雨不要喜歡他,他的前段太轟轟烈烈了。」
「好喜歡小岑這種坦蕩說話的方式,好直白,爽!」
「為什麼都唱衰!我覺得可以!彼此都有前一段,就更會珍惜下一段了啊!至于身份……不重要吧!」
“把柄?”
賀京來搖頭,“算不上,更多的是十二年的約定。”
十二年。
約定。
謝未雨問:“關于謝未雨?”
當初官宣賀京來做導師說震動音樂圈也不為過,畢竟身價擺在這裡,綜藝的薪水必然不是他的目的。
錢在他眼裡早就不重要了。
“是。”
柏文信都沒想到賀京來會直說,他和對方吃飯提起小謝也很忐忑。
但賀京來一向是很敏銳的人,能影響他判斷的是小謝,激起他所有情緒的也隻有小謝。
「這麼多年還是給我嗑到真血糖了……當年如果官宣該有多好。」
「留下的人最痛苦,當年粉None是很狂熱的小謝粉,現在也淡了。不敢想象和小謝一起長大的賀京來是什麼感覺。」
「沒想到賀京來居然是笑着說出來的,當年他抱着謝未雨墜樓身體的雨夜照片我還印象深刻……」
「為什麼是十二年?」
謝未雨替彈幕問了:“為什麼是十二年?”
柏文信都緊張了幾分,綜藝頁面大部分的宿舍鏡頭都可以看到選手們的reaction,不少表情截圖做表情包毫無問題。
賀京來站在離謝未雨很近的地方。
明明親過,他卻記不住這個大膽的可憐年輕小孩長什麼模樣。
太不具體。
他是普通人,也抵不過時間流逝,拼命想要記住的面容會淡褪,夜深人靜從墜樓的噩夢中驚醒,望着空蕩的房間出神。
小謝死了,從具體的小謝變成一個模糊的标簽。
賀京來拼命想要記住,偶爾會生出疑問,他真的來過嗎?
或許這個世界,都是我虛幻的夢境。
為什麼什麼都留不住?
小時候的标本、相愛的父母、隻屬于我的小謝。
海島今夜狂風,雨打城堡客房的玻璃,滴滴答答,像是有什麼要叩開什麼。
哒哒哒像是變成了砸門的哐哐哐。
賀京來心裡全是——
是你嗎。
十二年會給人一種過了一輩子的錯覺。
從前關系不錯的人還能聯系都不錯了。
從前的隊友能見上面都算彼此有心維持。
這樣的未來卻不是當年和謝未雨組成None的賀京來想要的。
他移開眼,被歲月洗去優柔的面容浮上少見的脆弱,鏡頭模糊,觀衆看他也不真切。
“十二年,是我給小謝的期限。”
“我幻想過,他回來找我,無論變成風霜雨雪,還是花鳥蟲魚。”
男人的聲音混着敲打窗戶的雨點聲。
聽得謝未雨心裡一墜,喉頭哽咽,不知道自己看人的目光寫滿不屬于他身體年齡的憐惜。
「不是吧第一天就這麼炸裂,我頭皮發麻。」
「這雨下得也太及時了,我心跳都空了……」
「我也是在小謝死後,才發現他這麼愛他,好可惜啊。」
「賀京來也太痛苦了,真的沒問題嗎?」
「換我早得精神病了,真的。」
「最可怕的是……他眼前的岑末雨,也高空墜落過,我雞皮疙瘩全起來了。」
鏡頭拍不出賀京來的情緒,隻覺得聲音朦胧,畫面朦胧。
但同處一室的謝未雨看得一清二楚,他情不自禁伸手,抱住賀京來——
“但這是第十三年。”
後一句隻有賀京來能聽到——
“你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