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長臨,醉風樓。
入眼是莺莺燕燕,入耳是琳琅絲竹,陶醉的人群目光追随着大堂的舞者縱情呼喊。
鄭錢錢從随身的袋子裡面抓了把金葉子抛下樓,折射出紙醉金迷的絢爛光暈。她還沒來得及享受歡呼,柳子瑜再次使出她的蠻勁,拍在鄭錢錢肩膀,“錢多燒得慌是吧?你知不知道你随意揮霍的這點錢夠安平街那裡随便一戶人家生活多久了,敗家女,敗家女!”
“不是,你别打了。”鄭錢錢一邊躲一邊往樓上包間跑,“那你不早說,你早說我不灑了。”
蕭牧星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多少有點兒不适應,這會兒亦步亦趨地跟在沈灼的身旁。
那沈灼就來過了?
自然是沒有的,但是上一輩子世面見得多啊,就算是沒來過也不至于太丢面。
等沈灼和蕭牧星進來,柳子瑜,“砰!”一聲關上門,撈過醉風樓放在窗前小桌上花聞了聞,沒什麼特别香的味道,她也認不出來是什麼花,隻知道挺好看的,她四下轉了轉,“布置得挺雅緻的。”
“那當然,你是不知道一個包房多貴。”
蕭牧星惶恐,“你不是說就請我們吃頓飯嗎?我聽柳子瑜說臨陽樓是你家的,幹嘛帶我們來這裡啊?”
“哎,都是小事。”鄭錢錢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主要是臨陽樓的飯菜我吃多了,這個醉風樓你們别看是教坊司的,裡面的菜可好吃了。”
“教坊司?”其實進來的時候沈灼就注意到了,但是感覺又有點兒出入,所以不太确定。
蕭牧星聞言更是坐不住了,“啊?”
柳子瑜倒是沒注意她們,打開窗樂呵着探出頭往樓下看。
“你們放心吧,醉風樓有教坊司坐鎮,當家花魁那可是一曲難求。我家名下還有妝花布匹生意,所以和醉風樓的人挺熟的,她們都超級大方的,我家生意承蒙照拂,所以我剛剛才灑葉子的。來這兒的客人都瞧不上,樓下灑掃的都是醉風樓收養的孤女,我主要是灑給她們的。”
幾人倒是想不到其間還有這樣的故事。
柳子瑜撓撓頭,“那下次我也帶點過來灑?”
沈灼,“……”
蕭牧星,“…………”
鄭錢錢一早就安排好了,因此沒多久,就有人陸續上菜,還端了兩壺酒來。
好菜肯定得才端出鍋最好吃,上神宮主殿的小廚房有位師傅做菜倒是挺好吃的,但是沈灼也懶得天天自己帶食材,還是陪着長公主吃了一段時間素,現在看着一桌好菜直接是兩眼冒光。
柳子瑜笑得肚子疼,“剛剛我們過來的時候,沈灼一路上念叨,說是要死啦,要死啦,撐不住了,現在直接像餓狗……”
沈灼拿幹淨的筷子頭拍了一下柳子瑜腦袋,“食不言,寝不語。”
鄭錢錢一人給她們倒了杯酒,“菜都是次要的,醉風樓的酒最好喝了,可是除了公子一族公認的好喝,味甘并且一點兒也不刺喉。”
柳子瑜自然是聽過所謂公子一族的大名的,當下不信服,“說得那麼神呢?”
她喝了一口,确實不錯,而且還有種淡淡的桂花味,“該不會是用桂花釀的吧?”
鄭錢錢道,“那我就不清楚了,這是人家賺錢招牌,配方也不能随便透露不是。不然我家臨陽樓又可以大賺一筆了。”
蕭牧星和沈灼對視一眼,舉杯碰了一下。
“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見到花魁姐姐。”鄭錢錢雙手托腮,“之前她來我家店買珠花的時候,還是我親自挑的,她戴上肯定很漂亮,嗚嗚嗚……”
沈灼又吃又喝的,有點兒憋不住,“我想去茅房。”
“我帶你去吧。”鄭錢錢站起身,給柳子瑜和蕭牧星交代着,“你倆就在這裡等我們,要是還想吃什麼喝什麼,你們叫人來點就行。”
沈灼解決好,正洗了手,目光順着長廊看過去,隐隐覺察到一絲古怪。
她拉過鄭錢錢,問,“為什麼那邊裝潢和這邊差異這麼大啊?”
鄭錢錢擠眉弄眼地,“我跟你說啊,好多人都覺得教坊司名下的這種地方就是花天酒地的,但其實,這種地方也是最适合探聽溜門的。”
沈灼倒是吃了一驚,上下打量着鄭錢錢,“你還懂這些?”
兩人一邊回去,一邊避着人,許是知道沈灼的身份,鄭錢錢沒太多顧忌,“我家别的沒有,就是錢多,這錢多嘛,就總得琢磨點别的。我娘她啊,就想讓我将來有個出息,能讓她當個诰命夫人什麼的。要不我說她異想天開呢,以我家的資本,随随便便買個芝麻大小的官當當是沒問題,诰命什麼的,别想了。除非我将來能立下奇功。”
“可以的啊。”沈灼給她支招,“各國守關将士一直都是常年缺人,你可以去參軍啊,參軍立功不易,但是要立你所謂的奇功,這條路不錯。”
“我不,我這銀樣镴槍頭,去參軍不就是白白送人頭?我要真走青雲路,我就弄個文官當當。實在不行,去河伯所混日子也可以,我家那兒有人。就是我娘想着诰命呢,天天拿我當什麼能人培養。這不,花了大價錢送我去上神宮就算了,家裡面還有好幾個幕僚,其實就是混吃的。”
沈灼和鄭錢錢這方剛走,那走廊拐角走出一人,看樣子是喝了點酒,下腳不穩當,才要摔倒,又被從身後跟來的人接住。
轉瞬閃入旁邊的一間屋子,走廊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