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風鈴是玻璃質地的,上面有幾道裂紋,被修複得再好也會有淡淡的痕迹,隻不過并不顯眼,在太陽下波光粼粼,那裂痕更像是水面蕩起的漣漪。
它很好看,但這不稀奇,也不足以讓林瑜慌神。
歸根結底是因為——這隻風鈴是封澤的。
更确切地說,是封澤丢棄的。
追溯時間,還是要說回很多年前。
那是封澤還是高三的學生,每天早出晚歸,和林瑜初中的作息完全不同。
林瑜其實沒怎麼進過封澤的房間,他不喜歡除他以外的第二個人踏進那裡,尤其讨厭林瑜在他門口徘徊半天,敲門叫他吃飯。
那天是周日,封澤在家休息,早上飯點林瑜又被封成良派去叫封澤吃飯。她躊躇半天,還是敲響了那扇沉寂的門。
好半會兒,門開了,睡眼惺忪的少年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開門,沒好氣地說:“有事?”
林瑜輕聲道:“哥哥,可以吃飯了。”
封澤很不耐煩地說了聲知道了。
轉身回了房間。
他門沒關緊,客廳窗台吹進來一陣風,吹開那扇門。
林瑜視線移開的時候,就看到了少年床邊窗前,那隻微微晃動着的風鈴。
那是第一眼。
第二次見到那隻風鈴。
是臨近高考時,封成良和封澤大吵一架,那天林瑜和朋友去了圖書館學習,回家就看到滿地狼藉,封成良癱坐在沙發上,母親易婷在給他順氣,勸他孩子不懂事,别往心裡去。
而封澤,不知所蹤。
林瑜找着能下腳的地方走進去,她探頭四處看了看,問:“哥哥呢?”
封成良氣得擡手道:“你不用管他!讓他死外邊好了!”
易婷讓她回房間去。
地上不知道砸了多少東西,林瑜抱着書本繞回自己房間,路過那扇冷冰冰的房門,她停駐了片刻,擡手敲了敲。
不再有回音。
她推門而入,封澤的房間很整潔。
但有種奇異的空,林瑜猜想封澤應該已經收拾行李離開了。
正要退出去,餘光中卻被一道刺目的光吸引,她偏頭看去,就看到地面上躺着那隻碎得七零八落的風鈴。
細繩斷落,看起來不是暴力所緻,這風鈴應該有很長的年頭了。
她盯着那幾塊碎片很久,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手裡拿着一個小小的鐵盒。
她把碎片小心翼翼地一塊一塊放進鐵盒裡,檢查确定沒有殘留後,才關上門。
那天,把封成良安撫下來後,易婷出去找了很久封澤,半夜林瑜聽到開門聲,以為是封澤回來了,推開門看見母親的身影,她小跑過去:“媽媽,怎麼回來這麼晚?”
“我不放心小澤,”易婷說,“找了幾個他要好的同學問了問,是在他好朋友家休息了。”
林瑜問:“到底怎麼一回事?”
封澤和封成良父子倆早已經積怨已久,不僅僅是封澤怪封成良再婚,更多的矛盾是從他母親離世開始的。
封澤怪封成良冷血,母親重病,封成良卻忙于工作,鮮少去醫院看望,直到母親撒手人寰,封成良都是第二天才匆匆趕回來的。
那天,矛盾終于徹底爆發,封成良大發雷霆,摔了不少東西,煙灰缸都砸到封澤頭上了,易婷出門回來,看到吓得心跳都要跳出來了。
忙去阻攔,封澤卻看都沒再看封成良,回房間收拾東西。
封成良還在門外激他:“你走了就一輩子别給老子回來!”
封澤收拾東西的時候,早就搖搖欲墜的風鈴就這麼衰到了地上,四分五裂。
易婷站在門外,看見封澤望着那風鈴頓了很久,終于是拉着行李箱走了。
易婷從封成良那了解到,那風鈴是封澤五歲的時候就挂在房間的,是一家三口一起外出旅行時帶回來的紀念品,十多年來一直留着,搬家也不曾丢棄。
林瑜想,其實封澤早就知道他的家已經破裂了,但是當風鈴真正碎了的那一刻,他應該比任何時候都更加心痛和絕望吧。
林瑜一直收着那份碎片,封澤卻一直沒再回來。高中畢業,他去了嘉城,林瑜從嘉城回來,一直沒約成功的修複師同意了她的修複。
隻可惜還沒修複完成,母親就與封叔叔離婚了。
而在那之後修複好的風鈴,林瑜似乎也找不到理由再送還回去。
……
那晚的事,兩人都默契地閉口不言。
公司裡,也開始緊鑼密鼓地籌備新項目。
一天一會是基本操作,忙得腳不沾地。
部門總會,由白曉瑚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