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漾挑了一個晚上發朋友圈，配圖是之前她和裴亦舟在圍牆前的影子合照。

接吻的那張她沒好意思發，就截了他們靠在一起、裴亦舟手搭在她肩膀上的畫面。

她常年不更新動态，突然蹦出來一條，分鐘之内留言疊了好幾層。

【學姐竟然有男朋友了，好的我死心了，祝99】

【誰？是誰？哪個男的把我們程漾妹妹騙走了！速速來人告訴朕一聲99】

【男方沒有一米八五八塊腹肌是别想得我們漾漾的！（保持隊形99）】

【看影子感覺是個帥哥，帥哥美女組合我直接随份子錢！99】

【今年的第一份狗糧吃到了，謝謝，很飽99】

……

裴亦舟那邊更是不用說，他從來不開放朋友圈權限，如今裡面隻有置頂的這一條官宣。

八卦的追問的質疑的，同學朋友留言還不夠，私下直接給他發消息轟炸。

然而任由通知不斷彈出，裴亦舟發了之後就把手機塞兜裡了，目光隻盯着邊上一直在回留言的人。

本來他們倆還在牽手的，但是因為妨礙了打字，程漾于是松開了一會兒。

這一松就忘了牽上，裴亦舟的手就這麼孤零零地垂在身側。

片刻後，程漾回複完最後一條，松了口氣，終于想起她是和裴亦舟一起從自習室出來了，擡起頭去找人，接着就對上了男朋友幽幽的視線。

他垂着眼眸，眼睫在光影下晃了晃，或許是單眼皮的緣故，臉上沒情緒的時候總有點冷，程漾更喜歡他笑起來的樣子。

“好了，回完了。”程漾扣住他的手，晃了晃，說完又是一愣，“你該不會就一直這麼看着我的吧？”

裴亦舟别過臉，薄唇動了下，說得很平靜：“沒。”

程漾自然聽得出什麼含義，她歪了下頭，小心地問：“生氣啦？”

裴亦舟下意識地否認，到了嘴邊剛發出聲，就被堵了回去。

程漾勾住他的肩膀親了一口。

她也不敢用力，畢竟他們倆走在人行道上，四面八方都是人，但就這麼一下，她就瞥見裴亦舟的耳尖直接變紅。

程漾親完了再看着他輕聲問：“我道歉可以麼？”

裴亦舟：“……嗯。”

幾秒後，裴亦舟咳了下，主動開口：“上次奶奶工作室的事處理好了？”

顯然話裡已經沒了别的情緒。

話題轉移得比程漾之前還要生硬，但知道人被安撫好了，程漾揚了下嘴角，順着說下去：“差不多吧。”

“其實也沒那麼難搞，男生後面道歉了，奶奶就說繼續讓他實習。他雖然脾氣不怎麼好，但是實力還是可以的。”

說着程漾又想起了另外一回事，聲音弱了下去，走神了幾秒。

“還有别的？”裴亦舟很快察覺出來。

程漾停住了腳步，把茶水間的一些話略過，說了自己一直在想的：“這家工作室奶奶開了挺久，可以說是她的心血。隻是最近這些年身體跟不上了，沒辦法事事周全，才去的少了點。”

“之前她有過問過我的想法，問我想不想接手工作室。”

當時程漾以自己年齡還小，經驗不夠拒絕了，于是奶奶就找了自己最信任的學生來管。

有了前面的信息鋪墊，裴亦舟自然推測出來：“你沒答應？”

“嗯。”

程漾沒繼續說下去，裴亦舟也沒追問，靜靜等着她叙述心裡的困惑。

“就是覺得奶奶好像很怕我為了她或者是爺爺去做什麼。”

隻要每次她幫了一點小忙，在她看來僅僅是家人之間的相互幫助，奶奶都會感到不自在，甚至說有點抗拒和擔憂。

對程祈允也是一樣。

總之他們姐弟倆除了在一些生活的瑣碎事上會被說，學習和工作基本上從來不會被幹涉，也不怎麼會被管，考差了沒做好爺爺奶奶甚至比他們自己還要擔心他們的狀況。

裴亦舟牽着程漾往人少的地方走，想了下說：“我之前去幫心理學院的朋友做過一個實驗。”

程漾感興趣地擡了下頭：“什麼實驗？”

他繼續道：“大概是研究家長和孩子關系類型，當時調查結果顯示占比多的是期待式或者自我投射式，簡單來說，就是挺多家長對自己孩子給予期望，希望他們成功去赢得社會性的贊揚和名聲，要麼就是把自己未能完成的夢想事業映射在子女身上，逼迫他們去完成。”

裴亦舟憑着記憶把當時的結論解釋了個七七八八。他不是這一專業的，沒做過多評述，隻是從自己看到的角度闡釋。

“但其實健康的關系，應該是家長不把這一層關系架在太高的位置，平等相處，雙方都感到被尊重，是自己獨立的人格，而不是依附、臣服于誰。”

“奶奶這麼做，說明她有意培養你們之間的相處方式，希望你們能在一個健康的家庭氛圍中成長。”

他說着又看了看程漾，心想奶奶确實做到了。

“這挺難得的。”

程漾握緊了他的手：“嗯，我心裡也明白，隻是有的時候會覺得有點不太适應。”

耳邊無端又想起茶水間的談話，她不打算做過多思考了，輕搖了下頭，轉而側過臉去問：“那你呢？”

程漾今天沒怎麼化妝，臉上幹淨，眼睛亮晶晶，嘴唇也是很自然的淡粉色。

被她看得有點想做别的，裴亦舟摸了下鼻尖别過臉，才淡淡道：“我什麼？”

“你和你家裡人的關系……我可以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