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衍走後,沈秋冷一個人對着桌上的空酒杯發呆。時辰估摸着已經到了後半夜,霧氣水越來越重,石桌上已經有了白色的薄薄的一層,隻是公主府的燈還依舊亮着。
阿喜有些擔心沈秋冷的身體,怕她又受了涼。她躊躇了半天,還是走進了院子裡,站在亭子外面道,“公主,夜裡露水重,早些回去休息吧。”
沈秋冷點點頭,又搖搖頭。
“阿喜,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宮還有點事。”
“公主...”
沈秋冷站起身,撫平衣服上的褶皺,“下去吧。”
說完她不再理阿喜,繞道從另外一邊走出洛花津。沈秋冷的步子有些踉跄,明明今晚她沒喝多少酒,現在卻算不上清醒。
沈秋冷踩着鵝卵石地面,到了浮月津。似乎是受到了白天的事的影響,此時浮月津當差的人數是平常的兩三倍,一個個還都格外精神。
守在杜晚景門口的仆人們看到沈秋冷來了,給她行禮。
“阿景怎麼樣了?”
左手邊的小太監順連看了眼站在另一側的順文,然後回話道,“回公主,上午杜公子回來之後,便發起了高燒。太醫來瞧過了之後開了方子,說杜公子如今身子弱不能再這麼折騰了。”順連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沈秋冷聽到這話,一陣煩悶感湧上心頭,說不上多強烈,但是很是密集的感受,一下子竟讓她有些喘不上氣。
“你繼續說。”
順連借着燈光看着沈秋冷的神情,怕自己說錯話,見不着明天的太陽了,一下子竟沒反應接沈秋冷的話。
順文趕忙出聲回答,“回公主,太醫開了兩副方子,一服藥是治杜公子的燒熱,另外一副等公子退燒了需每日煎服。現在公子用過晚膳喝了藥之後就睡過去了。”
“本宮知道了,你們照太醫說的做便是。”
沈秋冷點點頭,示意這兩個小太監下去休息,不用再管這裡了。
待二人走遠,她才緩緩推開門,像往常一樣走了進去。
“阿景...”
這裡的燈光還是這般昏暗,沈秋冷這回也沒有額外的燭台。她坐在杜晚景的床邊,看到他因為高燒而幹燥的嘴唇。沈秋冷用手指沾了沾放在一旁木桌子上的早已涼透了的水,小心塗抹在杜晚景的嘴唇上,幫他滋潤了下。
似乎是因為才燒過,杜晚景的臉色沒了之前的蒼白,多了幾份紅潤。沈秋冷的手指撫摸過他的嘴唇後又描摹着他的鼻梁,眉眼。
許是今晚的酒真得讓沈秋冷醉了吧,克制不住自己,用自己的額頭貼上杜晚景的額頭,感受他的溫度。兩人皮膚相觸,鼻息相交,在這昏暗的燈光下纏綿。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沈秋冷已經昏昏欲睡,朦胧突然聽見有個虛弱的聲音在喊她。
“秋兒...秋兒...”
沈秋冷一下子驚醒,坐起來細細看着杜晚景的面龐,杜晚景緊抿着雙唇,眉頭也皺起來了,本來白皙的膚色此時更是蒼白。沈秋冷不覺得自己剛才聽見的聲音是幻覺,但她此刻卻沒有想象中的着急與慌亂,隻是這樣靜靜地待着。
她好像已經好久沒聽過他叫她秋兒了。應該可以說,沈秋冷好久沒聽到過杜晚景的聲音了。
杜晚景一直持續在這個狀态中。沈秋冷看得出來他很痛苦,掙紮着想醒來,但奈何就是被困住了。她試着叫了杜晚景幾聲,但是他沒有反應,便隻能替他擦去額頭上又冒出來的汗,舒緩眉心。
沈秋冷一開始以為杜晚景是發燒還沒好,讓他如此痛苦。但她不禁回憶這三個月來隔三差五守在杜晚景身邊的場景,沒記錯的話,杜晚景夜裡被夢魇纏身是一直都有,而且逐漸加深的,之前隻是出些冷汗,沈秋冷替他擦去了之後變好了。後來是越來越嚴重,到了後半夜,整個人的溺水感越來越重,呼吸也在逐漸減弱。
沈秋冷坐在床邊,一杯水接着一杯水地喝着,盡管茶壺裡的水已經涼透了。
這些天她忙于各方面的周旋,生怕一步棋走錯了,讓局面更加糟糕,這也讓她忽略了杜晚景的狀态。
想到這,涼水又一杯進了沈秋冷的口中,順着喉嚨冷透了她的身子。她不自覺的手腳也變得冰涼起來,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迅速爬滿她的全身,竟讓她有些顫抖。
沈秋冷僵硬地伸出手覆上杜晚景的臉龐,“阿景...”,沈秋冷聽出來她自己的聲音中有着哽咽和慌亂,這讓她很是讨厭。
沈秋冷深呼吸想要調整自己的情緒,卻還是壓不住,“你就算一直沒有意識又能怎樣?至少還陪在我身邊。”
“我都說了你是我的人,隻能我讓你去死你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