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凜南:“誰啊。”
宋蔚然報了越彌名字。
賀凜南笑到直拍大腿,越彌無端聯想到貓和老鼠裡湯姆貓大笑拍大腿場景。
“你大白天吃菌子了吧,說什麼夢話,看沒看見小人。”
“……”
宋蔚然人仍是背對着越彌,天已經黑下來了,越彌隻能透過玻璃牆面看見手機光芒反射出來半張臉。
“賭不賭。”
“行啊,賭注是什麼。”
宋蔚然語氣輕飄飄:“酒吧,你那支哈瓦那特級陳釀,用來兌着喝或者調酒都正好,我饞好久了。”
越彌并不想被他們當成工具人賭約,幹脆直接搶過宋蔚然手機:“是我,挂了。”又把手機扔回給宋蔚然:“和你說點正事。”
“你說。”
這間辦公室應該是非常空曠的,光越彌從門口走進來,隻覺得拿殊榮和這裡比較,實在是大巫見小巫。
站着也有些累。
更何況,宋蔚然一人占了一張皮椅,他倒是坐得舒舒服服,腿敞着,兩隻手搭成金字塔狀,越彌隻好整個人靠着辦公桌。
“我有個條件,你要是不同意,我不會再提。”
宋蔚然就整個人往後靠:“同意什麼,越彌,你能不能不整天打啞謎。”
越彌是真覺得站姿别扭,換了重心立着:“我不記得我有公開過畢業院校和實習經曆,這些都屬于個人隐私範疇,小樓就一個才畢業不久的應屆畢業生,上哪弄來這麼詳細簡曆。”
越彌也很直接:
“我想要最起碼的尊重,和話語權。”
……
越彌離開殊榮确實是深思熟慮過後産物。
早年殊榮工作室人少得可憐,畫師同樣熬不住,可以說是流水的畫師,鐵打的越彌。以及項目流水根本支撐不了公司日常開支,殊榮被迫接了很多外包項目。
工作量如同和尚分粥,招不到人,硬是把越彌一個插畫師出身畫師磨到原畫,特效,UI和3D都懂一些,一個人幹五個人的活。
人少,加上柳颍放權,工作室氛圍可謂是其樂融融。捏人設鋪背景,整個工作室參與度都很高,每個角色都是精心捏出,光一套原畫設計三視圖,細到不過一個發型起伏,可能就得翻閱幾百上千張稿件做參考,卡面改了又改,從“初稿”“終稿”“真的是終稿了”“最後一版了打死都不改了”進階成“打死不改再改我就哭給你看”版本,才終于通過。
——苦,可是每一天都能感覺腳踩在地上,心是踏實的。
自殊榮并入梁光,柳颍為了硬性的kpi指标,不能再像從前一般對他們。甚至在面臨流水下滑,柳颍給出的解決方案是:
适當賣肉。
越彌作為《琢玉錄》主美自然不願意,好幾次約見柳颍,打算談談這個問題,都被她以太忙作為理由婉拒。
美術組作為整個項目中下遊産業鍊,沒什麼話語權,越彌忍着惡心和主策劃提意見,都被駁回。那時的主策劃正是曹文俊,身材微胖,臉上有痘坑,戴理工男标志性的黑框眼鏡,笑起來能看見抽煙抽多了留下的牙黃。
越彌一度覺得柳颍是審美變異成哥斯拉,才會暗戀這人近十年。
發言同樣很爹味:
“大環境就是這樣,男玩家才是花錢的主力軍,你看幾個在這一季度表現突出流水暴漲的遊戲,就是調整了戰略,像這個泳裝福利比基尼系列。”
“我們也可以往這個方向發展,女角色包得嚴嚴實實多沒意思,要多給玩家一點不一樣的體驗。”
越彌在早上五點癱倒在工學椅裡,把手繪闆一推,突然就有點,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人生不過三萬天。
有趣是一天,無趣也是一天。
她不幹了。
……
見宋蔚然沒表态,越彌也覺得沒必要談太多:“你也可以當我沒說,我先走了。”
“喂,越彌,你能别這麼急性子嗎。”
“我說‘不’了嗎。”
而宋蔚然走神,其實是經由越彌正兒八經坐在他面前說話神态,想起了有一年他們結伴去海城最高最險的那幾條山路飙車,越彌給他當領航員。都不過是一群貪圖刺激的富家子随便玩玩,兩人勝負欲卻都極其強烈。
當第二,不可能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硬是甩了第二名将近半分鐘。
同樣是在那個廢棄車場,宋蔚然跑出最好成績,那天他們是去學校估分,穿着海中夏季校服,開的卻是百萬超跑,頭發都直往後吹。在震天發動機引擎聲,和劫後餘生的心跳聲中,耳邊是烈烈山風,頭頂圓月好似伸手就能觸到。
十八歲的業餘車手親吻了他的領航員。
可随着腎上腺素緩慢下降,意識到做了什麼,兩個人動作都僵住,面對面,場面極其窒息和尴尬。
還是越彌點醒:“又沒有伸舌頭,不算。”
宋蔚然難得沒杠,和她站在同一戰線,抓了抓頭發:“對,不算。”
……
而這應該能算得上是場景重現,宋蔚然再次朝越彌伸手,隔着長桌:
“那合作愉快,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