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鎮,金玉酒樓。
門上印着‘醉千秋’的包廂打開,裡面踉踉跄跄地走出一個身着水光絲綢衫,腳穿錦履,腰上環佩叮當的富貴女郎。她眼神迷離,雙頰發燙,脖頸處也染上了粉色。
她搖搖晃晃,渾身散發着濃厚的酒氣。雖走的是平整的路,她卻猶如走在一灘爛泥上。一個趄趔,她就要往前倒去。
身後跟着的貼身侍女驚慌地喊了一聲“主子”。此時,一個身材短小精幹,頭戴方頂樣頭巾的女郎似幽靈一般,蹭地突然冒在前方,那富貴女郎直接把她壓倒在地上。
頭巾女郎當即喊了一聲:“哎呦,這兒有人呢,看着點!”她手一伸,将那位醉鬼推開,隻見原先腰上佩戴的流雲百福翡翠玉佩已然不見。
那貼身侍女趕緊上前将醉女郎扶着。
樓上一位倚靠在木欄上的紅衣女郎,雙手環抱于胸前,眯着眼,靜靜看着這一幕。
頭巾女郎從金玉酒樓大門而出,繞小道而行。她手心朝上,邊走邊向上抛着玉佩把玩,腦子裡已經開始思索把玉佩當了之後今晚該如何打發。
一把呈柳葉狀,上繡着鳳凰花紋的飛镖如迅雷一般疾速飛來,在玉佩向上抛出的那一刻,飛镖帶着與玉佩相連的紅繩直.插身旁的粗.壯樹幹處。
緊接着,一個女郎鹞子翻身,映入眼前。此人身量高挑,以一簡單頭繩束着高馬尾,着一身紅衣,背後别着一柄掠火長槍,玄色腰封勾勒出她勁瘦有力的腰身,腳蹬黑色長靴,腰上别着一塊令牌,上赫然印着三個字“天青閣”。
他爹的!怎麼出來順個東西就遇見了老冤家?頭巾女郎暗自腹诽,感慨今日出門竟然忘記看黃曆,真是不順。
“我說梁上娘,你這可又是被我逮到了?怎麼說,是主動把玉佩交給我,我把你押送衙門,還是你被我打一頓之後,被我拎到衙門去?你自己選吧。”
原來這頭巾女郎别稱“梁上娘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曾與友人打賭,若是進長極山莊成功盜取寶物三次,友人則把自己的親弟弟嫁給她。
江氏長極山莊善機關、奇門遁甲之術,要竊取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梁上娘欽慕此男子已久,一發沖冠為藍顔。第一次,她成功竊取一尊白玉佛像。第二次,她成功拿到一枚夜明珠,結果被機關“天羅地網”給困住。而當晚擒住她的人,正是眼前的這位紅衣女郎——江氏長女江鳳纓。
江鳳纓手往背後一伸,持着長槍勾住那紅繩,一抛,另一手穩當當地接住玉佩。
江鳳纓似笑非笑道:“那晚你說,我是靠機關才險勝。還狗叫說要是我一個人,必然抓不到你。你猜怎麼着,我就來這地辦個事兒,随便瞅兩眼就能發現你。”
“你當時可是說,如果要是我本人再抓到你,你就心服口服。現在我就問你,服了嗎?”
梁上娘子額角沁出些冷汗,厚顔強笑兩聲,連連道:“連老天都在幫你,我不得不服。”
服當然是不可能服的。
梁上娘子出其不意,五指彎曲成爪狀,朝江鳳纓眼睛抓去。
江鳳纓見機甚快,往左側一避,冷眼道:“我就知道你沒這麼老實。”
論打架,梁上娘子肯定是要被按在地上摩擦,她怎麼可能拿自己的短處去拼别人的長處。她化身壁虎一般,順着牆根往上貼着走,待到屋檐,更是撒開步伐一溜煙地往西邊跑。
“你這狗賊,别跑!”江鳳纓立馬飛身上牆,跟在梁上娘子的身後。
城西處。
賀問尋拉着裴玉清在一小攤前。她拿着一梅紋镂空銀簪,親自别入裴玉清的發中,問:“這個怎麼樣?”
裴玉清伸手觸摸着簪子,在小攤前的銅鏡裡照了照。鏡裡的他,臉戴面紗,一隻銀簪精巧别緻斜入烏發中,她選的自然是好的。
他眼裡帶着清淺的笑意:“好看。”
賀問尋輕微搖搖頭,道:“此等物自然是配不上你。我聽聞這蓮花鎮裡有一珠寶閣,到時候事了我們再去那兒挑選。”
一陣喧嘩聲猶遠及近,還伴随着路人的驚呼聲。
有一紮着雙髻的女童指着屋檐說:“娘親,快看,有猴耶!”
賀問尋付完銀錢,擡頭一看,簡直驚呆她。
一頭戴方巾的女郎手腳并用,跟個長臂猿似地在屋檐上狂奔。
…啊?這是什麼奇葩武功?好丢臉的樣子。
梁上娘子内心罵罵咧咧,手腿動作不停。那江鳳纓在後邊追她時,還不忘甩出幾枚暗器,她一時不慎,大腿後側中了兩枚。估摸着暗器上可能抹了軟骨散之類,她現在腿部愈發的沒力,隻得依靠雙手的力量往前跑。
“你這小賊怎麼還跑?!”後方的聲音清亮高昂。
賀問尋順着聲音,看到身後那團火紅的身影,内心一驚,來不及多想,直接雙指并起攤上一隻簪子,瞄準機會向上一甩,直.入梁上娘子的膝蓋處。
“啊!”
梁上娘子吃痛直接就着屋檐滾下來,然後“啪!”——把正下方的首飾攤位砸個稀巴爛。
膝蓋,大腿後側鮮血直流,她抱着膝蓋吃痛,看着賀問尋破口大罵:“你爹的,别人追我,有你什麼事?用得着你來多管閑事?!”
賀問尋道:“此言差矣,拔刀相助是我做人的一貫作風,更何況我還沒拔刀呢,我就扔個簪子,小事一樁,不足挂齒。”
梁上娘子惡狠狠道:“你這個…唔…唔…”
——原來是江鳳纓已然飛身到跟前,直接一腳踩在地上躺着那人的臉上,把她的嘴給堵住了。
江鳳纓拱手抱拳道:“多謝娘子出手相助,此人乃竊賊慣犯,如今總算是被我給逮住了。”語罷,她又上下打量了賀問尋一番,雙眼發亮道:“敢問娘子之前是否在缥缈鎮待過?那夜在船上救下一名公子恐怕就是娘子你吧?”
賀問尋一邊瞄着江鳳纓腰上的天青閣令牌,一邊點頭,道:“是我。”随即想起那夜确實是有個穿紅衣的女郎在一艘小船上贊歎她武功好,“原來那夜在烏篷船上高聲的人是你。”
江鳳纓:“正是在下。”
此時此刻,原書裡的女主江鳳纓,終于與原書裡的女配賀問尋見面了。
而裴玉清也在看清江鳳纓腰間上的令牌字眼,瞳孔睜大,隐在袖子内的雙手輕握成拳,一時有些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