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女郎擡首,面容清逸,不見武林中人常有的豪邁之氣,反而更似一位沉浸于典籍、氣質文雅的儒士,透着一股不凡的書卷氣。
溫明誨放下紫毫筆,端起茶盅輕啜幾口,道:“你來我這裡究竟所為何事?難不成專門過來看我辦公嗎?”
裴似錦面色陰沉,沉聲問道:“我給你發的幾封飛鴿傳書,你可曾有看過?”
溫明誨聞言,神色微斂,緩緩開口:“看了,既然你親自前來詢問,我便明說了。當年,我确實未曾對她痛下殺手。我原以為,一個孤苦無依的女童終将會自生自滅。但我沒想到,有朝一日,她能闖進你的府邸,偷走了青鳴紗。”
裴似錦手掌怒拍桌子,茶蓋被震得抖三抖:“當初明明說好,一個都不留。你簡直是不可理喻!”
溫明誨手收在袖子裡,輕微歎了口氣,毫不在意道:“你怕什麼?怕她來為母報仇,索你的命嗎?不過一個後輩,無任何勢力,不值得你我為此操心。”
裴似錦冷笑連連:“你為了溫明珠心軟,放過了他的女兒。但你可曾料到,若有一日,她現身将溫明珠救走……”
溫明誨猛然站起,打斷了裴似錦的話頭:“不會有這種事發生。我的明珠哥哥,他離不開我,而我也離不開他,我和他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她略過案桌,經過裴似錦身旁,道:“我已經答應了明珠,不會動他的女兒。但若你心存憂慮,大可自行處理,天青閣絕不會插手此事,這樣我也算沒有違背我的誓言。”
裴似錦望着溫明誨的背影,冷冷吐出四個字:“癡情瘋子。”
溫明誨走出主殿,順着青闆石路走,行至廊橋上,遠遠就看到她心心念叨的那人。
在那翠竹環繞的幽靜小亭中,溫明珠斜靠在美人靠上。一隻玉簪插.在發髻中,烏黑的長發如同夜色中最深的墨,未束起的部分随意地垂落,随着他偶爾的輕動,輕輕滑過他身着的月牙色長袍。
他身形消瘦,神色淡淡,難掩容顔姝色無雙。雖然已過了雙十年華,但歲月不敗美人,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溫明誨靜靜伫立欣賞着美人美景,突然記起,在她很小的時候,養母就這麼領着她走進萬淵盟,她第一眼也看到在亭子裡小憩的溫明珠,也就是這一眼萬年,讓她從此對她的義兄癡迷不已。
“明珠哥哥。”她輕輕喟歎一聲,縱使溫明珠之前嫁了人又如何,現在還不是隻能乖乖地待在她身邊,哪裡也去不了。
武功被廢得隻剩一二成的溫明珠,自然是不知曉有人在看他。
溫明珠擡首望了望天,起身走回院子裡的卧房内。
溫明誨眸色幽深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室内,一張拔步大床上鋪着錦緞綢被。床畔擺放着一個梳妝台,台面上鑲嵌着一面大大的銅鏡,牆上挂着一些字畫。
一扇精緻的木門輕輕隔開一間小祠堂,門扉上雕刻着蓮花與祥雲。推開門扉,一股檀香撲鼻而來。
祠堂内正中央擺放着一個古樸的木制神台,神台上鋪着一塊潔淨的綢布,上面供奉着一塊木牌,雕刻着“亡妻之位”。神台前方,擺放着幾個柔軟,用草繩編織而成的蒲團。
溫明珠點燃香燭,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眼眸阖上,誦經祈福。
一雙手猛地從後抱住,溫明珠睜眼,大力用手去掰,無果,他下一刻直接怒扇那人一巴掌。
啪!
在甯靜狹小的祠堂裡,那一巴掌清亮脆響無比。
溫明誨的臉龐上清晰地印着粉色的五指印。
她伸手按在被打的地方,低低笑了兩聲:“我想你了,明珠哥哥。我們去卧房裡好不好?”
溫明珠面若寒霜,漠然道:“惡心人的玩意,滾。”
這些冷言冷語,在過去的十餘年間,溫明誨已無數次入耳,她早就對此聽而不聞。她握着溫明珠的手腕,大力地拉扯着他到卧房内,以不容置喙地态度将他推倒在床榻間,帷幔落下。
——刺啦。
是衣衫被撕破的聲音。
帷幔内,人影起伏,黏膩的水聲暗示着是何等暧昧景象。
溫明珠閉目緊鎖,下唇被咬得泛白,竭力壓抑着不讓一絲呻.吟逸出。
溫明誨俯下身,想要去親溫明珠。就在那一刻,溫明珠猛然睜開赤紅的眼眸,用那種想要殺人的目光怒視着她,下了狠勁咬住溫明誨的唇瓣,鮮血瞬間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她疼,他更疼。
體内被種下的同生共死子蠱,在這一刻仿佛被喚醒,将溫明誨的痛苦百倍地反噬于他自身。
溫明誨眼眸彎彎,任由他咬,直到那份痛楚讓溫明珠終于無力維持,松開了牙關。兩行清淚,悄無聲息地自溫明珠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枕頭上。
自被囚禁的那一刻起,每一次被迫的接觸,都如同萬千蟻噬,侵蝕着溫明珠的身心,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惡心與煎熬。
他咬緊牙關,目光如炬,一字一頓地冷冷說道:“溫明誨,遲早有一日,我會親手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