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密連忙進來,一面吃起茶果,一面道出水閣客人的背景。
殷漱聽一驚,隻見周密連忙道:“好氣人,我買了好幾的錢,才打聽到那些人的訊息。”
殷漱亦想知道誰會洩出消息?
周密失口說:“司寇府有一個探子,每次遇見案子就能找他,索價四千貫銅币,我砍下三千貫銅币,系了他去問了,他在市集吃得開,急些來了線索。”
殷漱不禁留心起來值三千貫銅币的線索。
周密道:“因在距離望月塔十多米處發現兩個很有嫌疑的大頭鞋,饒是鄭稻量度了所有相關客人的腳碼,閣主夫人是八寸,閣主和阿泯是十寸,沅沅是八寸,劉三溝是十寸。後門一雙木屐是十一寸,而且就兩個大頭鞋印也查不出什麼痕迹,探不出兇身,看來所有客人都能犯罪,這也不是一條可以縮小犯人範圍的線索。而且,探子回我一件有趣的事情,被害人使得亦是假名,戶籍也是亂編的,仵作解剖顯示,劉三溝拔過多齒似矯過面容的。”
殷漱摸着自己的臉龐。
周密道:“仵作比照過緝捕令的指紋,劉三溝就是七年前因盜竊官制銅礦聞名而差點被抓的要犯,若明日調查見乏,姓鄭的就要帶走審訊順奴。”
申屠曛道:“若當時看一眼窗外,将能目擊到兇身,兇身也沒奈何。”
周密道:“郡馬,莫要後悔,辱沒自己的無愧。”
于是,周密吃了茶果,起身告道:“郡主,郡馬,我且先回去,明日再相見,”說着自去了。
殷漱在房間裡,把這口窗子翻來複去看了一回回,端的好塔,歡都水舍亦有寶塔,不肯胡亂放人進看。
“郡主,有沒有看到的什麼别樣的情形?”申屠曛問。
殷漱讓他再說一遍昨夜的情況,他怎麼也說不出不一樣來。
再後來,殷漱回身時,申屠曛去床上睡了,看他睡着睡着,她留意到他抓着皮膚,想到小抄上的消紋法,于是,她掉身出去,一路摸到一樓的後門,木門敞開,見一片長方形的黑疙瘩。
遠遠望去,塔門緊緊閉着,四周環繞着高高的斂乖的杆,杆外就是巍巍的龍嘯山,這水閣宛如龍嘯山的尾巴,遠眺一下,山腰中若隐若現擎出一片月盤。
細微腳步挪到望月塔的後邊,用上破舊的梯子,爬到瓦上,不知瓦在妖,還是月輪在搖。綁袖卷在風裡,背沒有動,隻手出來,順星望去,一隻掌托着一隻籠子,一隻塗着果醬汁的籠子。這隻籠子不但怪,而且很有性子。隻看這個動作,已不難猜出殷漱要抓的東西與衆不同。
手裡訣舞時,那抛在夜牆裡的夏星,咚輪而轉,轉出火苗子,可以燎夜,夜裡的夏星延燒到寒阙上去了,彌漫夜天的轟轟烈烈張開星帽,那熠熠的白色,一路旋煽追逐進月灣裡沾素晖去了。
這種素晖跳瓦即成雪蟾,将小璧籠輕輕扯大,揪住一隻隻雪蟾的背,将雪蟾蠱進籠裡,換一個手,把小璧籠架在塔頂上支肘看着。再換一個姿勢,倚在塔坡上,看着斑斓的夜,那該死的魔伯,要挖出其五髒六腑來泡腳。少頃,望月塔下,就是那濃黑的墨土,墨裡泊着夜露,同夜色攙揉在一起的墨,與她一個擊咚一個激靈。
這是哪來的小壁虎?
一隻隻爬下塔去的小壁虎,眼冒紫光,嫩莖似的腳,一拉一提,緊緊扒吸,慢慢爬滿黑疙瘩,墨疙瘩很快凝成絲溜溜的黑膏且顯出腳印。
草叢間一隻隻小火蟲爬到黑膏上……
她爬下塔,吓走的小火蟲隻覺女子的眼神好辣。
她将小璧籠藏起來。
回到房間,申屠曛睡得很沉,沒有發現她出去過,殷漱當晚不落覺地站在窗邊看了一晚上。
未等天明,又去望窗。
那水閣的後門有一處湖,湖連着一座大山,名叫龍嘯山。山上曾經有一座寺廟,名叫菩提寺。當時這座寺廟造得雕梁畫棟,飛檐翹脊,佛簾卷焰,十分壯觀。東面看城裡車波,千裡不絕。西面看山清水秀,綠意盎然。所以大安人士往往于每年新酒節的晚上攜尊挈酒,在寺中投宿,準備翌日天明時,看菩提祖師踏雲海出日。
傳說那年有個虔誠的檀越,就喚老檀。此人原姓微,單名一個檀字,号收香,就喜歡燒頭香。每次住在山下的水閣都會在房間裡貼黃符,去菩提寺的禅房裡也會貼黃符。有一年,老檀成了此地新任的縣官,也因為他為官頗不讨厭,大家器重他的意思,都叫他老檀,他就在當地破了一樁一樁的案子,賺了很多名聲,再次來到當初的禅房,吃酒泡澡,命人倒水,酒勁發軟,發軟以後進來的都是滾水,反應不過來,就醉燙于桶了。
後來,菩提寺附近的墨土都會自燃,大家都說是這位新官成了燙鬼。
慢慢的,菩提寺已荒成一座青苔斑駁的古城。
次日一早,水閣後門,圍滿了人。
那些墨土凝成黑膏,地上顯出鮮明腳印,大家都說是燙鬼吃土,燙鬼顯邪了。
她還是繼續做一個性情迂拙,不會說話的旁觀者。當時暗暗捏了口訣,自出一根思想化作放大鏡,遂将能放大三十六倍的放大鏡送進周密的一竅中,一竅通時百竅通,他在想象中的放大鏡裡思成了案件。
那鄭稻根本沒把申屠曛放在眼裡,見他走路都走不通的樣子,還想來教要周密查案,周密意嫌鄭稻的歲數大,不中用了。
發發道:“我知道,我聽說過,被燙鬼咬了,會害一個渾身漬爛的奇病,全身都要潰幾個窟窿,被火灼的樣。”
發發的身側就是順奴,順奴隻做了十年制皮匠,仍是賣皮褂謀生,他可沒有餘資給鄭鄉士應用替自己減刑呢!
閣主夫人道:“說也奇怪,這些年,确實沒有出現燙鬼的新聞,怎麼昨夜偏就出現了這種腳印呢?”
大家都在讨論,閣主夫人認為兇手招惹了燙鬼,閣主認為腳印卻不像鬼腳印,衆人見那一串圓紋腳印是從後門徑通望月塔,那一串圓紋腳印沒有從望月塔回到後門,這是一雙穿木屐的鞋紋。剩下兩串彎紋腳印,比紋圓腳印大一些,在後門和望月塔之間來回地走。那兩串彎紋腳印可能是劉三溝的,他穿的鞋子很特别。而那串圓紋腳印是穿着木屐的人踩出的,這雙木屐當時就在後門附近。
閣主攔着客人在墨土制造腳印,再次告知墨土用來制陶,如沽瓴、藥爐、釜鬲、盤盂、敦缶等制品。
閣主夫人道:“祭鬼的法子有,隻是你們未必依我說的去做,今日權且略施小技,試試我的手段。若要驅走燙鬼,永遠不來發難,才有平安。”
沅沅問:“什麼法子?”
閣主夫人道:“隻須依着古人的方法,那是百發百中的。奉火不比神農和黃帝,此個法子是祝融傳下來的方法。做火籠,塞兇手,搭墨土,燒一燒,以後就沒有燙鬼來了。”
閣主道:“不行,祭人不行,怎麼使行這些個陋習。”
鄭稻是有要緊的事,既無兇手可抓,又無時間可耗,盡快結案的想法漸漸相逼出來。
那燙鬼埋沒龍嘯山是十多年來的事,閣主意欲招道士來做幾日驅鬼謝神的法事。
于是,閣主夫人與閣主争起來了,那鄭稻迫不及待命縣兵帶走順奴。
周密不讓縣兵帶走順奴,鬧的十分不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