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淺野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輕輕歎了口氣，頭疼似地說：“讓我想想怎麼跟你們解釋。”

她問我：“你有多久沒吃過東西了——我是說正經的食物。”

明明旁邊還有一個純血的人類，她卻絲毫不避諱提到這個話題，我們都心知肚明她說的“正經的食物”指的是什麼。

“有幾年了……”我含糊地回答。

——事實上有十年左右了吧，自從那個壞婆婆之後，我就沒有再吃過人，身體也沒有傳來過饑餓感。

“我是一隻有信譽的妖怪，說過會知無不言，就不會對你們有所隐瞞。如果你去查過有關妖怪的記載，你就會發現有兩種不同的說法——一種是年老的貓會長出第二條尾巴，也就是從普通的動物‘貓’變成妖怪‘貓又’；另一種就是你和我這樣的天生妖怪。”

“你要知道雖然同為妖怪，但前者和後者有本質的區别。前者還可以以貓的習性生活，但你不可以，如果你不吃人……”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樣子，“還想要保持人類的形态，那你活不了多久了。”

“保持人形是需要消耗靈力的，你的身體裡還有多少靈力可以用呢？”

“你本來還有一次可以徹底變成人的機會，但是你放棄了，你現在隻能一條路走到黑。當然也有另一條路。”淺野夫人看向沉默了好一會兒的玲王，“什麼都可以用錢來解決，禦影少爺要是願意一直花錢給可憐的小貓提供靈力，一切都不是問題。”

她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但是小貓，你願意這樣嗎？”

06

“你有想過未來要做什麼嗎？”

結束和淺野夫人短暫的會話後我又回到了玲王的家，他盤腿坐在我旁邊。

“未來的事？不知道。”我理直氣壯地回答。

我不怎麼去想這些，貓的腦容量是很小的，我想不了那麼遠的事，我隻要過好“昨天”、“今天”和“明天”就好了。

老師說人類的腦容量大約是貓的60倍，可我覺得這什麼也代表不了，難道人類就能在思考中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很好嗎？

那些連“今天”和“明天”都不能好好過的人類，不是還不如貓嗎？

人類比貓更大的腦容量隻是讓他們更會自尋煩惱而已。

“保持現在這樣的話，以後也不工作嗎？”玲王一口氣把放在地上的飲料喝幹淨，膝蓋挨着我的膝蓋。

我知道玲王是在關心我。

我覺得玲王身上有一種“傲慢的溫柔”，他對人性有着近乎本能的判斷，又很擅長利用這其中的弱點去操控别人，這讓他可以以一種脫離同齡人的、更高的姿态去談論未來——這是他身為禦影集團繼承人帶來的能力，他知道人性的弱點，但卻不會因為這份洞察而看不起對方，而是可以平等的尊重并接受世界上就是存在弱小、不求上進的人。

“潔爸爸以前跟我說，他很喜歡足球，在最開始的時候，足球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但因為潔熱愛足球，足球對他就有了不一樣的意義，他和潔媽媽隻希望潔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充滿熱情地活着，按自己喜歡的方式去生活。”

“羊的爸媽希望他可以接替他們的夢想，成為世界第一的足球前鋒——其實不是前鋒應該也沒有關系，他們隻是希望他能擁有‘世界第一’這個頭銜，做一個超級體育明星。”

“蜂樂的媽媽也隻想他快樂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至于玲王，你父母對你的期待是繼承他們的事業，成為優秀的企業家。”

“那你呢？玲王的願望是什麼？”

“我嗎？”紫發少年隻略微思考了一下，“我要拿到大力神杯。”

他回答得很果斷，也很堅定。

“那很不容易啊。”

他笑了，神采飛揚：“就是不容易的事情才有去做的意義，那些輕而易舉就能得到的，太無趣了，我已經厭倦了。”

“我做事一貫是想要的全都要拿到手，不管是大力神杯還是别的什麼，我通通都會拿到！”

“哇，很帥氣呢哈哈哈。”

我倒在他腿上笑，臉下的大腿肌肉有一瞬間緊繃，又很快放松下來。

從來沒有人對我有要求，我對自己也沒有，因為一直和人一起生活，我也曾經想過，如果像人類一樣生活會是什麼樣子呢，結果果然還是很難想象，其實越和人類相處，我就越意識到我是沒有辦法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的，我就隻是我而已。

如果我沒有想要成為了不起的人的野心，那我當然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啦，誰規定了一定要用什麼既定的方式生活呢，如果要做一個人，我要做超快樂的人——比一般的快樂還要多好多。

“我隻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了——我是這麼想的。今天淺野夫人說我快死了，我在想如果我明天就死了，會有什麼遺憾嗎？ ”

我感覺到他落在我臉上的視線，我看着玲王的眼睛：“沒有哦，我沒有任何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