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幾人便開始選起了屋舍。
雖然說牧塵燃是玉華山的少主,但是待遇還是和普通弟子一樣的。
牧塵燃随意的找了一間,便坐在了凳子上,望着窗外的景色,并不想搭理任何人。
可沒坐一會兒,牧塵燃便将劍放下,放在桌面上,打開門正要出去。
門開的那一刻,門外站着一個人。
是謝奉玉。
牧塵燃說到底還是有些擔心的:“在萬劍山時,你沒出什麼事吧?”
謝奉玉扯了扯嘴角,兩手伸開又放下:“我能有什麼事?這不是還好着嗎?”在帷幔的遮掩下,牧塵燃看不清謝奉玉臉上的神情變化。
謝奉玉輕咳了一聲,說道:“再過兩日,仙劍大會便散了,到時你帶着門派弟子先回玉華山,我有些舊情得去處理,暫且無法回玉華山。回去後,你再幫我與尊主他說一聲。”
謝奉玉伸出手,将手裡的一封信遞給了牧塵燃。
謝奉玉将話落下後,轉身便要離開。
牧塵燃張了張嘴,心中總是有股奇怪的錯覺:“何時會回來?”
謝奉玉腳步一頓,無奈道:“兩年後吧。或許,也可能不回來了。”
牧塵燃沉悶的嗯了一聲。看着謝奉玉已經漸行漸遠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謝奉玉身上的事,有很多都是他不明白,不懂的。
牧塵燃将門關上,并沒有去練武場之地,而是去了天尤閣。
何人在天尤閣,想必都清楚。
天尤閣外沒有一位弟子守着,牧塵燃走在長階上,望着眼前不見盡頭的長階,嘴角帶着淺淺的笑容。
一想到後面會見到什麼人,牧塵燃腳下的步伐便加快了許多,臉上都帶着洋溢的喜悅。
走了至少半刻鐘的時辰,總算是到了。
說來也是巧,牧塵燃一走到天尤閣,冷珩恰好輕啟那扇雕花木門,門軸轉動的細微聲響傳入耳中,在牧塵燃的耳裡,就像是一道好聽沉醉的樂章。
兩人雙目對視,牧塵燃的心裡的愛慕全溢于表面,直接看呆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冷珩見狀,眉宇微蹙,眼中閃過一抹怒意,不過是動了下眼神,一記淩厲的靈力便朝着牧塵燃使了去。
牧塵燃沒有任何防備,被打了個正着,摔倒在地上。
冷珩的嗓音低沉而清晰,宛如冬日清晨第一縷穿透薄霧的寒風,字字句句都透着不容忽視的冰寒之意。
薄唇輕啟,話語間沒有絲毫溫度可言:“你來此,所為何事?”
他身着一襲做工精緻的白衣,衣袂随風輕揚,宛如初冬初雪覆蓋下的青松,清冷孤傲,又似天上下凡、不染塵埃的谪仙,聖潔得令人不敢直視,更不可輕易高攀。
冷珩面容清俊,眉宇間自帶一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雙眸深邃如寒潭。
“我來……”牧塵燃良久才回過神來,單手撐着地面站起了身子,朝着冷珩走了去。
牧塵燃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勇氣道:“我來是想拜仙尊為師!”
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冷珩當即便拒絕了:“我不收徒。”
牧塵燃就像是沒有聽到這四個字一樣,繼續道:“我很乖的,我也很聽話!隻要是仙尊說的,我都照做不誤。說往東就往東,說往西就往西!”
這幾百年來,想要拜他為師的數不勝數,不缺這麼一個兩個人的,隻不過他都沒收,一一拒絕。冷珩碧藍色的眼眸中全是探究,帶着刺骨寒意,面如冠玉。
并不相信眼前所說的這些。
眼前這個人倒是有些許眼熟,隻不過不識得。
冷珩依舊是說出那冰冷冷的幾個字:“不收徒。”
牧塵燃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宛如暗夜中的繁星,眼中閃過一抹狡黠:“那我不拜師了,我來報恩的。”
“恩?”冷珩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尋常之人看到他不是躲得遠遠的,就是在一邊看着不敢靠近,生怕自己會活吞了他們一樣。
“報恩倒是不必了,你走吧。”冷珩收了收手,沒有再對牧塵燃動手。
牧塵燃聽後死活不肯,就是要待在天尤閣,有理有據的說着:“我娘和我說過‘滴水之恩定要湧泉相報’,更何況,仙尊還是救了我的命!要不是仙尊,我就死在那荒郊野嶺了,沒有人來會給我收屍。”
“在我眼裡,這可是莫大的恩情,不能不報!”
冷珩背對着牧塵燃,嗓音依舊冰冷:“不過是順手一救,沒必要挂在心上。也不用報恩,走吧。”
話落下,冷珩便要擡步離開。
可那一刻,牧塵燃突然腦子抽筋,竟直接上前拉住了冷珩的衣袖:“仙尊,這恩,我必須報!不報我心裡就過不去。不報,我就沒辦法安心再修行,提不起精神。”
冷珩那宛若畫卷般精緻的眉宇輕輕蹙起,眼中流露出的更多是冷漠與不耐,僅僅隻是這一細微的神情,便仿佛深陷冰窖之中,周身環繞着刺骨的寒氣,釋放出一股不容忽視的靈力波動,輕而易舉便将牧塵燃震退數步之外。
擡步離開的一刻,冷珩口中落下了幾個字,清冷而決絕:“與我何幹?”
在衆人的目光中,冷珩恍若超脫塵世的谪仙,遙不可及,令人心生敬畏,不敢輕易靠近。
更沒有哪個不長眼的敢去報恩,甚至是拉扯冷珩的衣袖。
牧塵燃被冷珩那記淩厲的靈力震得胸口生疼,仿佛被巨石重壓,劇痛難當,呼吸間都伴随着陣陣窒息。
牧塵燃口中喘着粗氣,身體更是止不住的顫抖,卻仍舊咬緊牙關,不肯放棄的朝着冷珩踉跄走去。
然而接下來,一股更為猛烈的靈力浪潮洶湧而至,将他無情地掀飛,竟直接被甩出了天尤閣,身軀在空中劃出一道凄厲的弧線。
随後重重摔落在層層石階之上,一連串翻滾後,才在一片相對平坦的地面上勉強停下,與地面的每一次碰撞都加劇了他全身的痛楚。
停下之時,牧塵燃周身劇痛如潮,仿佛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頭都在訴說着斷裂與磨損的痛苦。
他嘗試着微微動彈手指,卻立刻被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席卷全身,迫使他不得不放棄立即站起的念頭,隻能躺在那裡,任憑汗水與痛楚交織,緩緩恢複着微薄的意識。
牧塵燃就這樣蜷縮着身子,在這漫長的石階平緩處靜卧了數個時辰,直至夜幕悄然降臨,他才勉強支撐着,顫抖着身軀,眼中滿是不甘與痛楚地站了起來。此刻,他的左手仿佛失去了知覺,沉重而無力,就跟廢了一般。
他緩緩垂下眼簾,目光落在自己那毫無反應的左手上,試圖輕輕挪動哪怕一根手指,卻發現這簡單的動作在此刻,對他來說竟變得異常艱難。
牧塵燃擡起右手,擦拭了一番嘴角的血漬:“果然這一碰,還是要付出代價的。”
牧塵燃并沒有立馬離開,而是在天尤閣這長階處待到了天亮,又待到天黑,這一個夜晚,牧塵燃就沒有坐下過,更别說閉眼休息了。
他此時根本就沒法調動内力為自己禦寒護身,夜晚寒涼,再加上他此時身上還帶着傷,身子羸弱,風一吹,身子便冷的厲害,透骨的寒涼。
牧塵燃擡頭望着懸挂在空中的明月,也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太困了,他竟覺得眼前的事物有些模糊,頭疼欲裂,眼睛也幹澀異常。眼皮如千斤重,更是沉重的他無力支撐,身體也失去了重心,往身後倒了去,這一刻,牧塵燃眼前一片空白。
沒有弟子會來這天尤閣,更沒有弟子會路過這裡。
就這般過去了好幾日。
牧塵燃緩緩睜開眼眸,目光在周遭古樸而雅緻的景緻中輕輕遊移,随後便落在了自己所躺的錦被之上。
這間屋舍,每一處細節都透露着一股雅韻,雕花窗棂透進溫暖的光澤,與室内精緻的擺設相映成趣,精貴淡雅的屏風、細膩的瓷器,無不是在透露此屋子主人的高貴風雅。
這裡,不是玉華山。也不是玄門山……
到底是什麼地方!
牧塵燃愣了片刻,突然腦海裡想起了一件重要無比的事,扯開被子便要走下床,可全身酸痛,一動便疼的厲害,竟直接咕咚的一聲從床上滾了下去。
牧塵燃倒吸了一口冷氣,遲遲沒有動作,以一種極為難堪、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牧塵燃眉目緊皺,想要從地上起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任他怎麼用力,都無濟于事。
直到門外傳來陣陣腳步聲,牧塵燃方才停止動彈,眼中帶着一抹寒意,右手正不斷的一點一點握緊。
門,被人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