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就我爸剛消失那段時間吧,每天都有人上門要錢,要不到就直接把家裡值點錢的東西拿走。動靜有點大,沒兩天街裡街坊的都知道了,說三單元那邊出了個賭鬼。”
“後來我去上學,我媽怕有人欺負我,還給我做了一大盆紅薯團拿去學校給同學分,想着搞好關系……結果他們把團子連盆搶走了。我去追,他們就當我面把紅薯團全倒進了廁所。他們說,他們不吃賭鬼家拿出來的髒東西。他們說,吃了就會變成欠錢不還的大賴皮。說沒有人會和賭鬼的兒子玩。他們、他們還說……”
那些埋藏在很久以前的塵封記憶在這一刻全部蘇醒。江淮越說越快、越說越多。他還想說,但是被喻知打斷了。
“行了江淮,”喻知啞聲說,“可以了,我知道了,别說了。”
江淮沉默了一會,沒再接着那件事講,而是說:“我怕你知道這些事情後,也會像他們一樣……不和我玩了。”
“所以你就搶先一步不和我玩了?”
江淮輕輕嗯了一聲。喻知被氣笑了,忍不住陰陽怪氣道:“那你這解決辦法可真是高效啊。”
在酒精的麻痹下,江淮并沒聽出喻知的諷刺,還以為是真心誇獎,謙虛道:“也還好。”
喻知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沒好氣道:“閉嘴!快把東西吃完,吃完回家!”
江淮幹巴巴地哦了一聲,聽話地埋頭苦吃,偶爾會摻點因為餘勁未過而掉下來的鹹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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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站在路邊。江淮的右手臂繞過喻知的後頸,搭在他肩膀上,頭靠在喻知的頸側,整個人幾乎是挂在他身上。
撐着一個喝醉的大高個還是比較吃力的。喻知的身形被江淮壓得有些晃悠,脖子被江淮的頭發刺得發癢。他費勁地出聲:“你家地址怎麼填?我叫個車送你回去。”
“不行,不能回去……”說到後面,江淮的聲音變小,喻知聽不太清。
“你說什麼?”
江淮皺了下眉,牟足力氣在喻知耳邊大喊: “我說!不能回去!!我媽要是知道我喝酒,要罵死我!!!”
“靠!”喻知努力歪頭,想拯救自己的耳朵,但奈何整個人被江淮緊緊鎖住,隻能被迫承受這超高分貝的音量。
喻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用同樣的分貝吼了回去:“那你剛剛喝什麼!!!”
“忘了!!!”
“别嚎了!!!”
江淮遲緩地眨了下眼睛:“我以為你想這樣玩。”
“……我那是報複你。”喻知滿臉無語道。
“行了,”喻知說,“那你想怎麼辦?住酒店,還是去我家?”
“去你家……會不會太麻煩了啊?”
“你現在已經夠麻煩了。”喻知毫不留情地說。他調整了一下支撐江淮的姿勢,舒緩被壓得麻木的肩膀,繼續說:“去酒店才麻煩。照你這死人狀态,我還得把你送到房間才能走。”
“哦,那去你家。”
做好決定後,喻知幹脆利落地在手機上下了單。然而時間太晚,他足足等了十幾分鐘才有車接單。
江淮暈沉沉地把臉埋在喻知的頸窩裡,導緻喻知那一處皮膚溫度奇高。喻知有點不自在地用手指抵在江淮頭上,想把人推遠點,還沒用力,江淮就不滿地叫了一聲。
“喻知——”
“幹嘛?”
“不幹嘛。”
喻知歎了口氣,收回手指,打算還是不和醉鬼計較了,任由他把臉埋在那兒。
“喻知——”
“幹嘛啊?”
“态度好差。”
江淮安靜了一會,悶聲說,“那些紅薯團是我媽通宵做的,他們怎麼能那樣啊?而且,倒掉的那些人裡,有我的好朋友……”
喻知頓了一下:“他們不是你朋友,我才是。别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