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怎麼了?我高考全市第六。”時桉挺直腰闆,“憑本事考上的!”
“談戀愛還能考第六?”鐘嚴的臉色像吃了壞掉的食品,“真不容易。”
時桉急了,“誰談戀愛了!”
鐘嚴記憶裡是被認錯的那晚,“沒談?”
時桉滿腦子塞的是加密相冊裡的一廂情願,“關你什麼事。”
“嗯,不關我的事。”鐘嚴起身,雙手都插在口袋裡,“以後談戀愛,記得擦亮雙眼。”
時桉抓緊手機,想反駁又不占理,端起奶碗,洩憤似的咕咚咕咚猛灌。
一口氣幹完,碗底磕在桌面,鐘嚴站在原地,還沒回去。
“幹嘛?”時桉兇巴巴的。
鐘嚴從他巧克力色的上唇移開,“擦嘴。”
“知道了。”時桉抽紙,胡亂蹭。
鐘嚴眼睜睜看他擦幹淨,連口氣都變得溫和,“晚安。”
“哦,晚安。”時桉舔舔嘴唇,也消了火氣,“鐘老師,我能借您本書嗎?”
“哪本?”
“急診突發症狀處理。”
“自己拿。”
*
時桉算得上優質租客,不僅把家歸置得井井有條,也不會制造麻煩。除了坐地毯看書,就是把自己關在房間裡。
次日早上,離上班還有半個小時,時桉的房間大門緊閉,半點動靜沒有。
鐘嚴等了十分鐘,已是極限。
“時桉,你想睡到幾點?”鐘嚴敲門,“住這麼近還遲到,得寸進尺是吧?”
警告毫無用處,鐘嚴推開門,被子和床單鋪得整齊,房内空空如也。
“......”
這小子,什麼時候走的。
鐘嚴卡點趕到科裡,老遠就看到忙碌的時桉,生龍活虎,精氣神十足。
陳曼下夜班,剛換上的高跟鞋踩在腳底,“你倆是住一起了嗎?”
鐘嚴默認,掃着時桉的行動軌迹。
陳曼順着他的方向,“這位小同學還挺知道避嫌。”
“他幾點到的?”鐘嚴問。
“也就比你早一個小時吧,先去查了房,又捧着本書研究了半天,最後風風火火去量心電圖,可積極呢。”
陳曼抱着肩膀,“不像某位主任,差點遲到。”
鐘嚴:“……回你的家吧。”
今早的急診科尤為忙亂,附近遭遇連環車禍,患者一批批往裡拉,像瘋狂進貨。
恰好趕上交班,是人手最多的節點,夜班醫生沒走成,迅速投入搶救工作。
自從上次犯下大錯,再遇重疾症,時桉隻能留在外面。搶救室内熱火朝天,時桉杵在門外酸到可憐。
跟他一起的,還有同樣無所事事的趙康和陳小曼。
陳小曼抱着個大水瓶,眼睛珠子恨不得掉進搶救室,“我的媽媽呀!鐘主任怎麼會這麼酷,果然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帥了。”
“诶诶,擦擦吧。”趙康塞了包脫脂棉給她,“口水快流地上了。”
陳小曼沒搭理,關注點還在裡面,“你們看鐘老師的手,那麼修長,血管那麼有張力、骨節那麼優良,簡直是男主标配。”
奇怪的形容詞,聽得時桉雲裡霧裡。他最近才知道,陳小曼業餘在網上寫小說,為了尋找素材,把院裡的年輕醫生研究了一個遍,時桉也沒能逃脫“品鑒”。
陳小曼唠叨個沒完,“如此熟練的動作,如此冷靜的心态,如此快判斷出病情。老天爺也喜歡帥哥吧,最好的都給他了。”
時桉想起書包裡記滿标注的《急診突發症狀處理》,笑了笑。
“都别愣着。”護士長叫住他們,“去三樓,借兩台心電監護儀過來。”
相比幹看又幫不上忙的感覺,時桉甯願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周末的清晨,醫生、護士、患者、家屬喧鬧了整個急診科。有人呼喊、有人哭訴,也有接連不斷的手機鈴聲。
“放心吧,我身體杠杠的,一車十幾個人,就我嘛事兒沒有。”
打電話的男人操着東北口音,嗓門很大,在嘈雜的急診大廳尤為突出。
“員工還搶救呢,我得等他們家屬都到了才能走。”
趙康往他那瞟了好幾眼,“這大哥命真大,真嘛事沒有。”
聽對方的描述,應該是撞擊最嚴重的那輛大巴車。公司組織團建,半路遭遇車禍,整車人都拉到了急診科,隻有他毫發未損。
時桉和趙康推着心電監護儀回來,打電話的男人還在門口。
他接下護士遞來的繳費單,“老妹兒啊,我手頭沒那麼多現金,附近有銀行嗎?”
“行行,我去去就來。”
“咱不差錢,好好給治。”
趙康咂舌:“大哥人真不賴,出力又出錢。”
從男人打電話開始,時桉就覺得哪裡不對勁。
對方身形偏胖,理論上,脂肪能在一定程度上緩沖撞擊,減少對組織器官的傷害。但這麼嚴重的車禍,就算他脂肪層再厚,也不該毫發無傷。
趙康的聲音在耳邊,“别說,大哥雖然胖,跑得挺快,嗖嗖的。”
胖,跑得快,跑……
時桉腦海閃現一段文字。
重大車禍情境下,若未發現體表損傷,需排查是否存在内傷可能。劇烈運動會加劇内髒器官的損傷程度,嚴重時,可能會引發……
“喂!時哥,你去哪?”
條件反射,時桉的腿比腦子快。
最近的ATM機在急診大樓西側,他加快速度,在樹蔭下發現了男人。
時桉追過去,“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
男人扶在樹邊,皮膚和黏膜呈青紫色改變,胸骨、鎖骨上窩和肋間隙在吸氣時明顯凹陷,是急性氣道梗阻的典型表現。[注1]
按照發病原理,極有可能是肺部受到劇烈撞擊,導緻的肺挫裂傷,血液從肺部支氣管流入氣管,造成堵塞。嚴重時會發生咯血,不及時救治,後果不堪設想。[注1]
時桉對周圍的路人喊,“去急診叫人,快點!”
男人站立不穩,面色發绀,慢慢往地面滑落。
時桉扶他,“站起來,不能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