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遠甯小時候沒有騙自己,他家真的在晏城,他做了醫生,過得很好,好像還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
陸遠甯好像就如分離時李淡然期望的那樣,好好活着。
我希望你過得好。
周蔚然他們還在喝酒,酒過三巡,房間裡的人都有了微微醉意,沒人注意到他進來了。
李淡然久久不能平複激烈跳動着的心髒,最後他終于冷靜下來了,這才上前和衆人辭别。
周蔚然聽到他走十分愣怔,他還沒來得及問李淡然為什麼突然要走,就被李欣然起哄說要走可以,必須自罰三杯。
周蔚然從小就更懂事兒,但李欣然則更懂他。
李淡然不得不白的、紅的、黃的各喝了一杯,在衆人的挽留中他拿起挂在衣架上皮衣,一邊道歉一邊離開。
去大廳的路上,他又給周蔚然發了條語音,說自己遇到了老朋友,好久不見了,想要單獨聊聊,讓他們好好玩兒,稍後自己能回酒店。
剛跟着陸遠甯出了宴滿樓,李淡然就打了個冷戰,心裡又暗暗罵起晏城的鬼天氣。他裹緊皮衣,跟着陸遠甯上了一輛奧迪車。
坐在副駕駛上,李淡然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甚至比在酒樓裡還熱。
陸遠甯并沒有發動車子,隻是盯着李淡然,他看上去神色還算平和,隻是不言不語。
在李淡然看來,這正是陸遠甯的恐怖之處,有問題他也不問,就等着你老實交代,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敢多次反抗的話就嚴懲不貸。
李淡然不敢回視陸遠甯,但僅僅是瞥見陸遠甯的餘光他就感覺又回到了十幾年前被陸遠甯輕松拿捏支配的日子。
當時明明是他看壓陸遠甯,最後卻被陸遠甯治理的服服帖帖,讓他指西不向東,望南不走北。
可是此刻,他确實不知道自己要交代些什麼,他為人“老實巴交”,應該沒有做什麼值得陸遠甯挂念十幾年的事情吧。
陸遠甯長時間沉默不語,李淡然怕他了,緊跟着投了降:“十幾年過去了,你怎麼一點都沒有變。有問題你就問好不好,别幹巴巴地盯着人,我又不是犯人。”
李淡然說話不過大腦,殊不知自己一句話,又撞在了槍口上。
“ 你當然不是犯人。”陸遠甯反問他,“你忘了我們是什麼關系了嗎?我才是犯人啊。”
李淡然當然不會忘,畢竟,自己曾經“監視”了陸遠甯兩年,想到兩人尴尬的關系他有點小别扭,“我記性不好。”
可能是心虛的原因,他說話的氣勢也低了幾分。
“你真的會忘嗎?”
說着,陸遠甯發動了車子。
見車子啟動,李淡然有點不安:“去哪兒。”
陸遠甯看了他一眼:“把你賣了。”
李淡然:“……”
他問陸遠甯:“你沒有喝酒吧。”
“沒有。”
陸遠甯也是剛剛趕到飯局上,沒成想,上天就給他派發了一份讓他大腦直接宕了機的意外驚喜。
李淡然竟然還活着?
陸遠甯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有一句沒一句地和李淡然搭話。
李淡然簡單說了自己此次來晏城的目的,他不時地敲打着額頭提神,面色很是疲憊。
“你在哪兒住。”
“子夜快捷酒店。”
李淡然報了周蔚然給自己定好的酒店名給他,随後他靠着車窗玻璃,蔫蔫地用餘光打量起陸遠甯。
陸遠甯變化很大,五官不再像記憶中那麼少年氣了,他十多年前看人時的眼神總是很兇,現在則變得犀利了許多,瞧人一眼似乎都能把人看出個洞,尤其是嘴唇,似乎變得更薄了。
李淡然小時候聽說過嘴唇薄的人都是薄情寡義的人,搞得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怕陸遠甯随時随地和自己劃清界限、老死不相往來。
可是,兩人分别了十三年,倒是他自己快要忘了陸遠甯長什麼樣子了,甚至遺忘了陸遠甯這個人的存在,而陸遠甯卻一眼認出了自己。
自己的記性可能真的不太好,想到這兒,不可置否,李淡然悶悶一笑。
陸遠甯注意到了李淡然細微的表情變化,問他笑什麼。
李淡然如實問答:“陸遠甯,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李淡然自認為變化很大,兩人分别時他才十四歲,又瘦又小,像條小狗似的,身體還沒怎麼發育,跟現在強壯的自己完全是兩個模樣。
李淡然遲遲沒有從陸遠甯口中得到答案,整個人莫名焦慮起來。
他其實很怕自己問出什麼愚蠢的問題,招人煩。
尤其是招陸遠甯讨厭。
趕上了個紅燈,陸遠甯停下車子,他伸手指了指李淡然左眼角的青褐色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