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李淡然再睜眼，隻覺得僅開了兩盞壁燈的小包間内的光線有點暗，他費勁得眨眨眼，伸手去推李欣然，卻一不小心打翻了兩人的酒杯，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狂響起來，吵得他耳朵“嗡嗡”的疼。
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機歲喲“喂”了一聲。
“你在哪兒？”手機裡傳出來陸遠甯急切的聲音，李淡然的醉意瞬間醒了三分，慌忙中他定了定神，回想起李欣然發給他的位置，這才回了陸遠甯。
陸遠甯聽了，說：“好，我去接你。”
李淡然這下徹底醒了：“不用，我打車回去就可以。”
陸遠甯根本聽不進去他說的話：“在房間裡别動。”
李淡然無力地合上手機，埋怨自己為什麼要告訴陸遠甯地址。另外，陸遠甯為什麼一定要堅持接他？他拍了拍太陽穴，自責說：“喝酒誤事，喝酒誤事。”
李淡然看着滿桌子殘羹剩飯，想着陸遠甯又幫了自己這麼一個大忙，要不要再點一桌請他吃一頓。
明明就是想了一下的功夫，等李淡然喊服務員進來收拾桌面的時候，陸遠甯就到了。
李淡然覺得頭疼，他正撐着下巴趴在桌上看服務于收拾飯桌，見了陸遠甯，他強他話有點飄，明顯透着幾分醉意，陸遠甯聽了，微微皺眉。
他坐到李淡然旁邊，李淡然能夠聽到他略顯急促的呼吸，“怎麼這麼喘？”
陸遠甯盯着他的臉看了又看，毫不遮掩自己的疲憊。良久，他調整好呼吸說道：“電梯人太滿了，我走樓梯上來的。”
李淡然詫然，這可是在五樓，他突然很懊悔告訴陸遠甯自己來這吃飯了,“不好意思啊，讓你跑一趟。”
他雙手抓了抓頭發，試圖掩飾緊張，随後又說，“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去的，你不用接我的。”
“我以為你又要走了。”陸遠甯回答他，語氣有點氣餒，“你好像很喜歡不辭而别。”
李淡然覺得陸遠甯這句話有點矛盾，“總是”這個詞用的不對，他們滿打滿算就分離過十三年那一次，加上昨天淩晨頂多一次半，可是，他又找不到合适的話來反駁陸遠甯，隻好接受他眼神裡刻意表現出來的冷漠，默默消化。
打不過，就加入。
他歎了口氣，拍了拍陸遠甯的肩膀說：“你放心吧，不會再有下一次了，我不會不辭而别了。”
陸遠甯神情放松下來，補充說：“以後出門要和我打聲招呼。”
“啊？”李淡然暗暗叫苦，“我盡量吧，畢竟沒有這個習慣。”
十幾年來他都是一個人進進出出，李淡然已經很久沒有告訴某人自己的行蹤了，乍一聽陸遠甯的要求，他渾身每個毛孔都在排斥。
強買強賣，别扭至極。
陸遠甯拉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卻并沒有松開，反而握着放在桌面，眼神十分不友善：“不是盡量，是必須。”
李淡然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欠陸遠甯點什麼，這輩子不得不來還債。他沒回應，陸遠甯握着他的手重了幾分，他隻好答應：“好，我出門必須和你打招呼。”
陸遠甯這才放開他的手，“這是病句。”
李淡然轉動了幾下手腕，反問說：“這是病句嗎，我的文化水平隻能說出這樣的話了撒，你聽懂就是了喂。”
陸遠甯聽出了他夾雜着方言的口音，綿軟中帶有幾分倔強：“好，我聽懂了。”
陸遠甯态度轉變之快，遠遠超過了李淡然的應對能力，等他回過神，陸遠甯已經在低頭翻看菜單了，他還在想陸遠甯怎麼從冷冰冰變得溫順起來了。
最後，陸遠甯叫了份羊肉湯，加了一份餅，李淡然覺得有點少：“夠吃嗎，要不要再點點兒其他的？”
“我夠了，你要不要再加些菜？”
李淡然搖了搖頭，陸遠甯這才把菜單遞給了服務員。
陸遠甯又變成了那個惜字如金的陸遠甯，李淡然如釋重負，放松了下來。
陸遠甯還是繃着臉比較正常，自己是見不得他有大表情的，李淡然覺得自己挺賤的，估計離受虐狂不遠了。
放松的下場就是尿意襲來，李淡然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覺睡了三個多小時，而睡前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廁所，此刻他隻覺得自己的膀胱快要炸了。
“我去下洗手間。”
說完，他匆匆起身順着指示找到了廁所。
李淡然拉好拉鍊，感覺自己迎來了新生。然而這種輕松還沒上頭，他想起來屋裡還有兩位祖宗要伺候，瞬間愁上枝頭。
陸遠甯變了，但他又具體說不出哪裡變了，好像有那麼一點溫柔，但溫柔一下就立刻變得冷冰冰，一副“我不與世事”的模樣。
其實陸遠甯以前也不錯，如果不繃着臉、多說點話、語氣好些……
那他就不是陸遠甯了！
李淡然洗手的時候順便洗了把臉，感歎了一句，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洗個手都有溫水，雖然捧在臉上還是有點涼。
人清醒了幾分，他看着鏡中的自己：“胡亂想些什麼呢，陸遠甯不就是陸遠甯，他再變，能變成什麼樣呢。”
李淡然回到包間的時候，陸遠甯正在掰馍，他很有耐心，面餅被他掰得都是指甲蓋大小的塊。
李淡然挨着李欣然坐下，以防他突然醒來發神經。他低頭看着陸遠甯慢慢掰着馍。迎着李淡然望向自己雙手的眼光，陸遠甯幹脆拿起湯匙盛了勺羊肉湯喂到了李淡然嘴邊，“你先嘗一嘗。”
合着他以為李淡然盯着他是想吃泡馍啊！李淡然覺得要不是自己眼睛太幹，現在肯定能雙眼笑出眼淚來，他隻好解釋：“我看你不是很想吃飯的樣子，我才沒想吃。”
他就是坐着太無聊了才看陸遠甯掰馍玩兒，他太冤枉了。
就是看，就是玩兒。
陸遠甯收回湯匙，但很快又遞到了他嘴邊，哄他似得說：“嘗嘗吧，味道聞起來真的很香。”
李淡然不再拒絕，畢竟香味飄到鼻子裡了，不餓也得嘗一下。就着陸遠甯的手把飯吃到嘴裡，他又厚臉皮的解釋說：“是你強迫我吃的，我真的沒有那麼想吃。”
陸遠甯一點也不在乎李淡然的解釋，他繼續掰自己的馍，掰完攪動幾下，并沒有着急去吃，“那你看什麼？”
“我看……我看你好看不行嗎？”
李淡然原本想說“我看自己太無聊了”，但轉而一想開個玩笑也無妨。
陸遠甯沒有太大反應，他盯着李淡然，眼裡浮起了幾分笑意，語氣也輕快了起來，“給你看。”
李淡然剛想說“不看了，看夠了。”，坐在旁邊的李欣然開始哼唧：“哥，我的好哥哥，你在哪兒啊，我好想見你。”
說着，李欣然坐起身子手開始亂動，他摸着李淡然的臉捏了捏，無意間又打翻了一個茶杯，最後李淡然塞給他一個紙巾盒，他握着抽紙盒才安靜了下來，“李淡然，你就是個傻子，哈哈哈。”
坐在李欣然旁邊的李淡然都想要掐死這混賬小子了，轉而一想這小子說得也不錯，自己确實不太聰明的樣子，這樣一想反而被這小子訓了。
陸遠甯剛吃了幾口熱飯，聽見李欣然的話他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李淡然見了苦笑：“你吃你的，他撒酒瘋呢，别理他。”
陸遠甯确實沒有理李欣然，他問李淡然：“你喝醉酒是什麼樣子。”
李淡然搖搖頭：“不知道，我很少喝酒，也沒喝醉過。”
其實他剛剛就喝醉了，隻是他沒要注意到。
陸遠甯低頭繼續吃飯，沒有再問什麼。
李欣然又開始作妖：“我哥好可憐，你不準欺負他，白眼狼，離他遠點。”
李淡然不得不牽制住他胡亂揮舞的手，生怕他再起個身把手呼到陸遠甯的飯碗裡。
李欣然被人束縛住手，感到很不舒服，“别碰我，我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