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一切不過是他精心設計的表演,是他以生命為賭注設下的豪賭,是德西卡口中“精心設置的圈套”?
陰暗的揣測瞬間點燃了雷伊心中的怒火。他憤怒地捶着周圍的河水,河水發出巨大的聲響,濺起一個個水花。
——不行,我現在就找他問個清楚!
就在雷伊打算起身離開時,不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鹿嘉,等等我!”
雷伊連忙躲到隐蔽的角落。他悄悄探出頭,望着聲音傳來的方向。
果然是他想的那個人——雅拉婆婆最小的女兒小葉。
上一世,雷伊來到森林時,并沒有遇見鹿嘉和隆達姐弟倆,他唯一認識的就是小葉。
現在想想,也許這兩個年輕鮮活的生命早已殒于戰火中。小葉似乎是婆婆唯一存活下來的孩子。
她是一位平易近人的溫柔女性,因為比雷伊大幾歲,雷伊一直叫他小葉姐姐,她也以溫柔的微笑回應。拼死将雷伊送出森林逃生的那人就是小葉姐姐。
說來也奇怪,明明鹿嘉也比雷伊大幾歲,但他從未有過叫她姐姐的沖動。
看起來,姐妹兩人正結伴采集牧草。
就在雷伊遲疑是否借機溜走時,鹿嘉的聲音傳了過來:“你聽到昨晚的聲響了嗎?”
小葉姐姐停頓了幾秒:“什麼?”
鹿嘉發出嘿嘿的笑聲,略顯猥瑣:“就是那個呀。”
小葉依然懵懂:“那個是什麼呀?”
鹿嘉提醒:“就是那兩個男孩啊,金發的那個會法術,黑發那個劍術很精湛——你真應該看看他出劍時的樣子,天呐,我從未見過如此幹淨利落的劍術,從未見過如此沉穩靈巧的步伐。”
小葉姐姐哦了一聲,重新将話題拉了回來:“沒聽到。”
“天呐,你都不知道,”鹿嘉發出一聲驚叫,“昨晚我睡不着,于是出門轉了轉。”
“也許是心裡有牽挂,我特地經過他們的屋子,想看看那個受傷的術士男孩有沒有好轉。然後我就聽到了——”
“總之,我當時就轉身離開了。早上天還沒亮的時候,我帶了點吃的過去,他們竟然還在——”鹿嘉沒有繼續說下去,直接總結,“果然,年輕人就是精力旺盛。”
“不過,看來是沒有大礙了。不然也不會發出那麼大的動靜。”
雷伊痛苦地捂住耳朵。他選擇當一隻把頭埋進沙子裡鴕鳥,拒絕聽到這些令人尴尬的噪音。但女人閑聊的聲音還是被風吹到他的耳朵裡。
小葉追問:“可是,你不是說他快死了,瀕死之人還有精力做那種事嗎?”
“對哦,”鹿嘉頓了頓,“媽媽是術士,她能起死回生,同為術士的他會複活術也很正常吧。”
雷伊突然想扯着嗓子大喊:幫他起死回生的明明是我!
小葉姐姐表示贊同:“好像有道理。”
森林的居民性情率真,說話習慣直來直去,人們往往毫無負擔地讨論性以及生死之類的禁忌話題,就像讨論吃飯喝水那樣輕松自然。
然而,當讨論的中心是自己時,雷伊還是感覺到了尴尬,甚至難為情地低下頭。
低頭的瞬間,他耳邊響起雅拉婆婆說過的那句話:既然來到森林,就要按照森林的法則行事。
雷伊猛地擡起頭。
對啊,森林的守則。
在森林守則的啟發下,雷伊大腦高速運轉着:他似乎找到應對西澤爾的策略了。
雷伊立刻站起身,大步走向河灘。伴随着嘩嘩的水聲,他踏過河底柔滑的水草,被他驚動的小蝦小蟹紛紛逃竄。
以最快速度穿上靴子和衣服後,雷伊大步沖向長滿馬草的緩坡。路過俯身割草的鹿嘉和小葉時,他主動揮手打招呼:
“早上好,衷心祝你們今天過得愉快!”
兩人站起身,還沒來得及回應,雷伊就一陣風似的跑開了。
——沒錯,這些事就像吃飯喝水那樣自然,尤其是以救人為目的。
——沒錯,這些事情不僅可以,也應當以平常心來讨論,更不必感到羞恥。
頂着濕漉漉的頭發,雷伊一路跑回木屋。
重新站在木門前的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那扇未知的門。
開門的瞬間,他就被撲上來的西澤爾緊緊抱住。擁抱的力度大到他無法喘氣。
皮膚相觸的瞬間,西澤爾驚呼出聲:“天哪,你現在像剛洗完澡的小狗,身上好涼。不過沒關系,我們接下來可以做一些讓你暖和起來的事。”他沖着雷伊眨眨眼,接着還不忘點評一句,“寶貝,你昨晚真的熱情極了。我發誓,這将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我好開心,我真的好開心,”此時西澤爾臉上洋溢着幸福而興奮的笑容,甚至激動到語無倫次,“我們終于,終于……等一下,容我重新組織一下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