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沉默了。
對啊,什麼才是幸福呢?
他一直追尋如何寫出更好的詩作,但寫出來的都是空洞無味的辭藻堆砌。
“嗯…”中原中也抿了抿嘴,“看日出日落吧。”
“在太陽快要落下的時候,你平安度過了一天,看着昏黃的暖陽灑在每一個角落,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橘色調,看起來就很浪漫。”
“和中也的頭發是一個顔色啊。”太宰治伸出手指輕輕撥了撥中原中也的發梢:“的确很浪漫。”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風一吹仿佛就散了。
中原中也沒有聽到太宰治的話,繼續說道:“日出就是新的開始,黑暗被驅散,光明重新普照大地,你可以看見原本昏暗的一切慢慢地,慢慢地就亮了,能夠見到花,能夠見到草,能夠見到一切溫暖的東西。”
“那麼晚上呢?”
“晚上有月亮。”
中原中也說。
(六)
第一波發芽的那一片似乎是小青菜。
等它們長熟了,中原中也揪了一把送給了鄰居家總是來幫他澆水松土的小女孩。
“謝謝大哥哥。”小姑娘接過青菜甜甜一笑:“大哥哥是太宰哥哥的妻子嗎?”
“欸?”
“因為杏子家也總是媽媽做飯,大哥哥和太宰哥哥睡在一起,杏子的爸爸媽媽也睡在一起。”
……
回去時中原中也腦子還有些昏昏漲漲的。
他和…太宰嗎?
聽起來有些驚世駭俗。
中原中也将新摘的小青菜切成絲,炒過一遍後配合着熬成油渣的肥肉,過了水焯過的瘦肉一起放在鍋子裡做青菜焖飯。
菜園子裡隻剩下一棵青菜,他留在那裡等着它開花。
太宰治要看呢。
……
接下來成長的是小彩椒。
白色的小花挂在枝頭,太宰治指着上面的小白花,笑嘻嘻地和中原中也說他想吃辣椒炒肉,中原中也想起太宰治吃青菜焖飯時偷偷挑出蔬菜時的小模樣,“冷酷無情”地反駁:“隻有辣椒炒辣椒。”
說這句話的時候,中原中也摸了摸自己的臉,嘴角上揚着。
太宰治最後還是吃上了辣椒炒肉,吃得嘴唇紅彤彤的,到處找着水,中原中也隻倚在門邊笑着搖了搖手裡的胡蘿蔔汁。
再後來是蘿蔔,淡紫色的花顯得很清雅,和底下白白胖胖的根莖一點都不像。
太宰治坐在地上努力想要拔出蘿蔔,最後還是很委屈地放棄了,看着中原中也一手一個,覺得自己有些廢。
也不算,隻是太宰治沒有找到合适的方法罷了,中原中也洗幹淨蘿蔔削好皮塞了一塊在太宰治嘴裡,剩下的成了蘿蔔炖肉。
(七)
日子一天天過去,中原中也似乎都已經忘了太宰治會在不久後化成一抔黃土,花園裡的種子幾乎全部成熟了,大部分長成的都是蔬菜,進了太宰治的肚子裡,隻剩下一株還沒有開花。
但是有些感情似乎在不知不覺中生根發芽,開花結果。
在祭祀典禮前一天,中原中也撥弄着最後一株植物,它已經結了花骨朵,很快就會開花。
太宰治回到了家,外面一群人忙忙碌碌地,中原中也問發生了什麼,太宰治說他們正在準備集會。
中原中也相信了,村子裡的确會在每個月中旬舉辦集會和其他村莊交流。
那天晚上他們兩個躺在床上,一開始畫下的分界線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消失了,太宰治扣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
散落在地上的是他們的衣物,中原中也一晚上喊啞了嗓子,幾乎流幹了眼淚。
他還是第一次,經不起太宰治這樣兇狠地折騰,他一邊哭,一邊像一隻發瘋的小獸一樣和太宰治接吻,他們瘋狂地仿佛沒有明天。
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醒來,扶着腰走到花園裡,看見了那株植物,開花了。
小小的,一朵朵,豔麗的大紅,在風中搖曳着。
是千日紅啊。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剪下那株植物所開的花。
他将這些花紮成小小的一束,準備插進花瓶裡,等着太宰治回來看看。
進屋前,他聽見鄰居小姑娘嗚嗚咽咽的聲音。
他看見了遠處騰起的黑煙。
是火光。
是典禮。
是祭祀典禮。
今天是太宰治的生日,也是他的忌日。
中原中也腦子裡的弦突然斷了。
他跑到典禮現場,他看見昨晚還在和自己纏綿的少年躺在火光中,火焰在灼燒少年的皮膚,台下的人都在為少年哭泣。
鄰居家的大嬸看見中原中也,眼淚流的更兇了。
“你這孩子…治那個孩子說不要讓你知道…”
中原中也的腦子裡很空,很空。
他看着火光滿天,他聽着木柴燃燒時噼裡啪啦的聲音,他嗅到木炭燒焦的味道。
太宰治真的成了一把灰燼。
中原中也愣愣地走到灰燼處,放下了懷裡的那束花。
“你看。”
中原中也說。
“花開了。”
(八)
中原中也離開了村莊,他繼續流浪,他身上除了錢袋子還有一個小香包,裡面沒有香料,隻有當初花園裡每一種植物結出的種子。
還有一朵千日紅小小的幹花。
人們說憂濁的詩比之以前更加動人,他就仿佛有了靈魂一般,明明不再是之前一樣華麗的辭藻,卻能從那些看似平凡的語句裡看出絲絲縷縷的甜味。
除此以外就是餘韻無盡的哀愁。
所有人在猜測憂濁是不是有了愛人,然後又痛失所愛。
隻有中原中也知道,有那麼一個少年。
他也許再也找不到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