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了就是愛了,沒有什麼可以過多置喙的。
太宰治現在隻想調養好他哥的身體,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在一起生活下去。
為此,他放棄了指揮系的橄榄枝,跑到了醫學系進修。
……
“太宰君,你知道這個藥劑是什麼嗎?”森鷗外搖晃着手中的紫色藥劑,嘴角擎着一抹笑,語氣裡混染着絲□□惑。
“您最近研究的藥劑。”太宰治微微擡起眼皮,大腦裡飛速計算着藥劑比例如何達到最佳。
中也的腺體主要是被銳器割傷後造成的激素分泌失調,脆弱的器官就算是好生将養也隻能勉強恢複一二,他現在主攻的目标就是修複這樣的腺體損傷,這樣起碼可以還給兄長一個健康的身體。
“那太宰君知道它的作用嗎?”
“不知。”
“津島君和我要了一管。”森鷗外将藥劑慢慢抽入注射器中:“用于性别轉換,你可以猜猜他是給誰用的。”
森鷗外除了太宰治外另一個關門弟子就是津島修治,不過津島修治已經從了政,幾乎不在過問研究所的事情。
“您是什麼意思?”太宰治心念一動。
“注射之後alpha會變成omega,而omega會變成alpha……而且這個藥劑會改善腺體激素,即将被注射者轉變為我們口中的絕對alpha和絕對omega…但是有一點…”
森鷗外補充道:“它不會改變你的信息素氣味,所以在外界的人看來還是原本的性别,隻要不細究就不會被發現,副作用就是在被注射的半刻鐘内會經曆性别的特殊時期。”
政府在多年前就禁止了這類藥劑的開發,因為這個藥劑一旦出世就會造成性别混亂。
森鷗外無疑是頂風作案。
太宰治看着那管藥劑,沉吟片刻。
“森先生。”太宰治從抽屜裡掏出一沓資料:“我拿漸凍症的特效藥的基礎研究數據和您換。”
津島修治肯定是承諾了森鷗外什麼東西,不然這隻老狐狸一定不會松口,那麼他也得拿出誠意。
森鷗外的alpha伴侶在半年前患上了漸凍症,自己一年前剛好拟訂了這個實驗,效果不錯,隻是還沒公開。
拿一個實驗結果換一個一勞永逸的未來,值了。
“合作愉快。”
太宰治聽到身後傳來第三個人的聲音。
(十)
中原中也突然接到了父親的電話。
内容很簡單,津島家的長子想要求娶他。
婚禮定在了明天。
在電話挂斷的那一刻,中原中也猛地拉開窗簾。
門外密密麻麻站滿了父親派來的人。
果然,在确定了自己還有生育能力後,父親巴不得把自己賣出個好價錢。
中原中也隻好回到房間,他想起了和津島修治的幾次偶遇。
太詭異了,怎麼會有人想要迎娶一個腺體殘疾的omega,更何況他還和津島修治的弟弟長相相似。
中原中也按耐下不安,隻好決定明天走一步看一步。
……
按照津島家的傳統,新娘會在婚房裡等待丈夫歸來共同翻雲覆雨。
中原中也被迫套上了一身潔白的婚紗,不自在地坐在卧室裡的沙發上。
按理說男性omega也會得到一身西服,但是他卻隻得到了一件婚紗。
卧房的門被打開,中原中也擡起頭想要和“津島修治”談談,卻看到了太宰治——縱使太宰治和津島修治長相相似,中原中也還是能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弟弟。
“太宰,你怎麼…”中原中也有些羞恥,被弟弟看到這麼…奇怪的自己。
太宰治貪婪地掃過中原中也如今的打扮,看着那把纖細的小腰和筆直修長的腿,恨不得立即就把中原中也就地正法。
灼熱的氣氛在二人之間蔓開,中原中也突然覺得身體有些熱,捂住胸口,才意識到胸前的玫瑰有問題。
中原中也已經被淚水糊住了視線。
還好,還好,現在隻有他和治,要是來個alpha就糟了。
不對…這個感覺…
是alpha的信息素。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泛紅的雙頰,咽了口口水,在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太宰治吻了下去。
(十一)
中原中也被關回了他和太宰治一同長大的那個宅子裡,承受着被迫和親生兄弟親密的折磨與太宰治愈發過分的寵愛。
巨大的屈辱感和罪惡感籠罩着中原中也,他仿佛成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影子,機械地躺在床上接受太宰治的親昵。
他不是沒有想過逃出去,但是中原中也很清楚,他的弟弟很聰明,聰明到他無力反抗對方下定決心犯下的惡行。
太宰治将溫養中原中也身體的藥劑和讓中原中也身體虛弱無力的藥劑混合在一起每天溫情脈脈地喂入中原中也的口中。
前者是調養好中原中也的身體,後者是讓他成為太宰治懷裡柔弱甜美的洋娃娃。
太宰治如今已經将藥劑的比例把握得爐火純青,就連負面藥劑也隻是讓中原中也乏力,不會損害他的身體。
中原中也就這樣被關在了院子裡,和無光的童年并沒有什麼不同,除了當年陪伴他的是他至親的弟弟,現在卻是導緻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太宰治走進房間,摟住被他強迫到懷孕的兄長,用指腹慢慢撫摸着中原中也失魂落魄的臉龐,溫柔地輕笑一聲,捧住中原中也的臉就吻了下去。
溫軟的唇有些幹燥,太宰治就一點點濡濕它,用舌尖描摹中原中也雙唇的形狀 ,把懷中的美人欺負出難受的嗚咽聲。
中原中也迷蒙地望着太宰治,唇上沾染着亮晶晶的水漬。
太宰治已經從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變成了如今俊美非凡的男人,再加之成了alpha,渾身上下都散發着雄性迷人的韻味。
完全标記使中原中也的身體無比渴望太宰治的親近,僅僅是一次深吻他就感覺自己的下身難以啟齒的感覺。
他…愛太宰治嗎?
也許是吧。
他可以為了太宰治暫時放棄自己的理想委屈自己被困在這方小小的天地裡,也會在太宰治難過時給予他一個擁抱,甚至是一個吻。
他和太宰治早就在這十幾年的糾纏中密不可分,他為太宰治付出了自己所有的愛,也早就分不清是親人之間的愛還是愛人之間的愛。
他們耳鬓厮磨,相濡以沫,現在太宰治不再是一個劣等的omega,而是成了優質alpha,并和他結合,有了屬于他們兩個的孩子。
按理說能夠得到這樣完完整整的愛,中原中也應該欣喜于這樣完美的happy ending,可偏偏在他們之間橫跨了一個永遠都無法抹去的鴻溝。
他們是兄弟。
是血濃于水的兄弟。
他們本不該相愛。
(十二)
幾個月後,中原中也生下了他和太宰治唯一的孩子。
很幸運,這個孩子并沒有因為血親□□而出現什麼生理性缺陷,是一個健康的優質alpha。
中原中也倚在床頭,懷中抱着和太宰治有八分相似的兒子,突然想起了十八年前太宰治被送進他的房間時也是像他們的兒子一樣,天真無邪地閉着眼睛,像個小天使一樣吧唧着嘴,睡得正香。
腺體的損壞讓中原中也很難受孕,這次懷孕已經是一個奇迹,在生下這個孩子之後,他的子宮徹底成了一個擺設,絕了生育的可能。
太宰治一進門,就看到中原中也盯着他們兩個的孩子發呆。
陽光打在中原中也的臉上,使omega蒼白的肌膚顯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時可能離他而去,太宰治心底一陣惶惑,走上前去抱走孩子,把孩子放進一旁的搖籃裡後爬上了床,抱住了中原中也,把腦袋埋進了對方的懷裡。
許是因為有了孩子的緣故,中原中也似乎不再抗拒太宰治進一步的親近,平靜地将手指插進太宰治蓬松的墨發之中,一點點用指腹慢慢按壓太宰治的頭皮。
太宰治對于兄長這種溫和的無聲妥協很是歡喜,在他的理解中這就是他的摯愛也同樣戀慕自己,并且給出了回應。
他解開了中原中也系好的紐扣,在白皙的肩頭落下一吻。
就是這樣。
他的哥哥,他的愛人,他的天使,正在回應他的愛。
回應他多年以來見不得光的畸戀。
腺體上扭曲的疤痕也被一朵層疊繁複的山茶刺青所掩蓋。
這是太宰治親自設計的圖案,也由太宰治親手紋了上去。
在太宰治的記憶裡,中原中也經常不自覺地撫摸這條傷疤,怕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缺陷。
所以他用圖案巧妙地掩去了這條傷疤。
中原中也忍住敏感至極的身體帶來的恥意,癡癡地看着對面牆壁上的一道道刻痕。
那是八歲之前他為太宰治量身高時刻下的痕迹 。
他也曾滿懷期待地暢想過他們的未來。
可能是在這個宅子裡平靜地度過一生,哪怕父親死後他們也有大筆的金錢可以過活。
也可能就像太宰治上學之後他想象的那樣,太宰治有了一個好前途,他也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愛好之中。
但沒有一個未來像是現在這樣,他們畸形的,病态的糾纏在一起。
在發覺自己懷孕時,中原中也也想過打掉這個孩子,但是幾次升起這個念頭都被他按了下去。
縱使這個孩子是□□之下的錯誤産物,縱使這個孩子有極大的風險可能是個畸形的殘疾兒,縱使以他現在的身體生下這個孩子可能會一屍兩命,中原中也最終還是決定賭一把。
因為這是他的孩子,既然來到了他的肚子裡他就沒有理由去傷害這個孩子。
中原中也又想起了最初的時候,他們的父親是用怎樣強硬的态度打算把太宰治送走,而他那天鼓起了勇氣,走進了父親的書房。
他說,弟弟是父親的孩子,父親不應該把他送與外人教養。
他說,反正自己也是一個無用的omega,大可以把弟弟送去與他作伴。
他們的父親同意了。
中原中也想,如果一開始他沒有說出那些話,眼睜睜地看着太宰治被送走,那是不是再也不會有現在這樣難堪的局面。
中原中也不知道,他隻是盯着天花闆上的裂紋,承受着太宰治再一次的寵愛。
早就亂了套了。
快結束吧。
該結束了。
(十三)
太宰治撐起半邊身子,看着中原中也慢慢打理自己的頭發。
十多年過去了,中原中也身上的氣質也從曾經的青澀蛻變為了成熟。
他像一顆熟透了的果實,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誘人的氣息。
太宰治已經很久沒有和中原中也有過真正意義上的交流,中原中也隻是微斂眼眸,如同無可奈何的息夫人一樣,染着哀色,平靜地接受太宰治潑灑過來的愛意。
但是今天,他卻像和太宰治熱戀許久一般,主動環上了太宰治的脖子,和他交換了一個纏綿悱恻的吻。
太宰治按下内心的不安,看着中原中也輕聲哄着搖籃裡的兒子,眉眼間滿是作為omega母親的溫柔安甯。
看着中原中也給院子裡的桂花樹修剪枝葉,采下綻放的桂花放入盆中,踩着地上的枯葉進入廚房為他精心烹饪美食佳肴。
看着中原中也倚在他懷裡,乖順地仿佛他們之間從未有過隔閡。
太宰治并不覺得這是中原中也想通了,想要和他白頭偕老,他太清楚中原中也的性子了。
他是個罔顧人倫的混賬,但是中原中也不是。
中原中也太在意他們之間的血緣關系了,如果沒有這層關系,他們也許早就可以修成正果。
可若是沒有這層關系,他們又怎麼會相依為命十餘載?
這注定就是一個悖論。
……
微笑着目送太宰治離開,中原中也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走回房間,用戀戀不舍的目光掃過愛子的面容,彎下腰親吻兒子的額頭,然後轉身前往畫室,拿起筆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作品。
畫架被搬入了小房間,中原中也收拾好雜亂的畫室,為窗台上的綠植澆了水,施施然走到畫室中央,表情從容地像是要赴一場盛大的宴席。
他站到椅子上,摸了摸粗糙的繩結和脖子上挂着的小鑰匙,撫平衣服上的褶皺,閉上眼睛,将身體交給了重力。
半晌,窗外的紅楓又落下了一片葉子。
(十四)
中原中也死了。
死在了一場最普通不過的秋日裡。
死在了他一生都無法解開的心結中。
太宰治将他冰冷的身體抱在懷裡,盯着中原中也脖子上的勒痕沉默不語。
他突然想起了八歲那年在他的懷中沒了生息的老貓,死時也和中原中也此時一樣,面容安詳。
太宰治就這樣從傍晚坐到了天邊浮白,終于下定決心将中原中也的屍體移回了床上,取下了他挂在脖子上的小鑰匙,打開了畫室的小隔間。
這是太宰治從未涉足過的地方,兒時是因為年紀尚小,中原中也以顔料中的成分有害于他的健康為由不準他進入,成年後是因為想要安撫中原中也瀕臨崩潰的情緒,為他留出了一方獨屬于自己的天地。
推開門,裡面滿滿當當的挂着太宰治的畫像。
從出生,到如今,筆法從稚嫩到成熟,正中央畫架上的那幅顔料未幹,每一筆都暗藏着溫柔缱绻的情意。
太宰治顫抖着雙手打開了放在畫架上的信,看完内容後,蓄在眼眶裡的淚水終于落了下來,摔在地上碎成了幾瓣。
(十五)
【緻我親愛的阿治: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死了。
很抱歉,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你,但是我始終解不開自己的心結。
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小小的,躺在搖籃裡,就像我們的兒子一樣,很乖很聽話。
我那時候就想,阿治是上天賜予我的禮物,我要一輩子對阿治好,我會保護阿治,教阿治說話,走路,讀書,識字,永遠也不分開。
我還記得你會說話的那天,會走路的那天,第一次寫下自己名字的那天。
我知道,阿治一直都很聰明,比我要聰明得多。
我從來沒有怪過阿治,你還年輕,可能還沒有分開什麼是愛情,什麼是親情,但我明白,我很愛你。
可這樣的感情是錯的。
我們是血濃于水的親兄弟,我無法想象自己會有這樣違背人倫的感情,我不和你說話不是在怨恨那一晚,也不是在怨恨我們交融的這些日日夜夜,我是在怨恨自己搖擺不定的心。
我怎麼不會愛你……
……
願你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願你平安順遂,事事順心。
願你覓得佳偶,不必再錯愛我這樣的家夥。
我愛你是真的,但我希望,我的阿治,能夠找到一個更好的人共度餘生。】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