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身黏糊糊的。

太宰治睜開眼睛，傻乎乎地看向天花闆。

太宰治的房間是藍白色為主體的，天花闆就是沒有任何雜質的純白，因為有一點光亮就睡不着，嬌弱的小少爺在夜晚也會戴上眼罩睡覺，被壓迫的眼球還在微微顯現出帶着彩色金邊的白斑。

他夢見了格外旖旎的一幕。

他在桃樹下，按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親吻對方的脖頸處，像是拆禮物一樣褪去了小家夥的衣物。

他們也十四歲了，中原中也也像小樹苗一樣抽條了，但是和纏綿病榻的太宰治比起來還是差了些，看起來還是小小的一隻，很可愛。

夢裡的小家夥穿了一條黑色的短褲，咖啡色的高筒皮靴包裹住有肉的漂亮小腿，白色襯衫更顯得他像個小王子。

他吻了夢裡的美人，無師自通般占有了中也。

眼尾的飄紅很可愛，舒服的聲音也很可愛。

夢裡的中也用軟綿綿的嗓音說了愛他。

真好。

太宰治遙控着輪椅給花瓶換了水，然後放上一支花園裡最漂亮的鮮花。

花瓶旁邊是太宰治偷拍的中原中也的相片，裡面中原中也在橘色薔薇叢中探出腦袋，像是小小的薔薇妖精。

他發覺了自己對中原中也的戀慕。

他愛上了這個和他最熟悉的陌生人。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略過的身影，取下了籬笆上的塑料袋。

裡面裝着各式各樣的果醬筆和糯米紙。

太宰治突然想起了之前他寫在紙條上半開玩笑的抱怨。

他對中原中也說他因為生病了，愈發嚴重的疾病讓他父親剝奪了他用蠟筆繪畫的資格。

塑料袋裡還有一張紙條：

【這個伯父應該不會反對吧？我找了好久才找到12種顔色的果醬呢！】

旁邊還畫了一個傻乎乎的小橘子。

太宰治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拿着果醬筆在糯米紙上臨摹了那個小橘子，然後放入口中細細品嘗。

糯米紙一抿就化，伴着綠色的蘋果味果醬和橘色的橙子味果醬着實是有些甜膩了。

但是感覺還不錯。

太宰治想到今天繪出的小橘子，在花園裡摘下了幾顆海棠果。

他聽見心底有一小塊的鮮花仿佛泡在了烈酒裡，暈暈乎乎地生長。

……

中原中也放學回家，在熟悉的籬笆上看見了又一個精緻的手工紙袋。

這樣的交流已經持續了五年，中原中也竟有些隐隐期待起每天上下學的時光。

他和那個院子裡叫做太宰治的漂亮孩子就像是能夠見到面的筆友，通過籬笆傳遞着各自的想法。

裡面紅彤彤的海棠果看起來就像是小蘋果一樣，但是又漂亮得多。

中原中也想起了太宰治曾說過他的身體不是很好，近些年也是越來越嚴重了，心裡就很不是滋味。

太宰治到底是得了什麼病呢？

中原中也不清楚，胸口悶悶的。

像是有一萬根雜草在胸口飛速生長。

學校旁邊是一家腌魚廠，臨近期末，鹹魚的味道越來越濃烈了。

鼻子有些癢，過兩天去校醫院看看，校醫院的大姐姐又溫柔，開的藥又便宜又有效，比藥店強多了。

（五）

在當天晚上，太宰治被送進了醫院。

身體狀況很糟糕，不一定能夠支撐手術。

醫生給太宰治做出了診斷。

需要住院調養。

雖然是這麼說，距離太宰治十五歲也不剩多少時間了，他如今住進醫院，即使有更好的條件滋養身體，但是如果沒有骨髓，那麼也沒辦法續多長時間的命。

太宰治躺在病床上，心裡想的确是挂在籬笆上的塑料袋。

人的記憶是有限的，要是他死了，中原中也會記得他嗎？

太宰治不管怎麼想，他和中原中也之間的紐帶也隻是那圈矮矮的籬笆。

他可能隻是中原中也心裡陌生的朋友罷了。

他的暗戀，他的戀慕，都隻有他自己知道。

他把愛悄悄藏在了紙袋裡，風取走了他的紙袋，留下了一點痕迹。

至少也為他停留了一會兒。

太宰治看向窗外，外面濃厚的黑夜如同粘稠的醬汁，緩慢地流淌少年的心事。

他覺得他快死了。

太宰治感覺自己的身子開始發涼，呼吸也變得不順暢起來，心口頓頓地疼，儀器也發出了尖銳的噪音。

太宰治失去了意識，耳邊隻留嗡鳴。

他把愛留在了風居住的小鎮。

就像是落入池塘的一滴水，僅僅隻是濺起了一片漣漪，然後消失不見。

風不知道他愛他，池塘隐去了他的所有蹤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