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懶洋洋地起床,想起自己好不容易找齊的十二種顔色的果醬筆,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太宰好可憐啊,現在竟然連蠟筆都不能用了嗎?
想起太宰治日複一日蒼白的小臉,中原中也莫名覺得心髒很難受。
那種感覺…就像是陷進了沼澤地裡,無法呼吸。
中原中也想起兒時掉進沼澤地裡那種絕望的,窒息的感覺,當時隻有五歲的他困在沼澤裡大聲哭泣,天很黑,他一邊哭着喊着爸爸,一邊掙紮着想要從沼澤裡出來。
雖然最後被救出來了,但是從此之後卻成了中原中也的心理陰影。
現在,想到太宰治越來越虛弱的身體,中原中也再一次有了那種窒息的感覺。
太宰到底得了什麼病呢?
中原中也将果醬筆和糯米紙放進小袋子裡,胸口悶悶的。
想了想,他在今天的小紙條上畫上了一個小橘子。
……
回來的時候小紙袋裡有幾個圓溜溜的海棠果,看着很是讨喜。
中原中也将幾個海棠果清洗幹淨,放在了客廳裡的茶幾上。
喉嚨有點痛,有空找與謝野小姐看一看。
太宰治今天似乎更加虛弱了些。
之前臉頰上可能還有些許紅暈,今天就直接是慘白一片,淡粉色的唇也沒了血色,仿佛冬日裡的最後一個雪人,随時都可能化掉。
等到第二天中原中也終于鼓起勇氣想要和太宰治家的女傭詢問他的身體狀況時,卻得到了太宰治因為病情突然加重而被送進了醫院裡這件事。
(五)
當中原中也趕到醫院的時候,太宰治已經進了搶救室。
儒雅的男人坐在手術室外,眉頭緊鎖,眼底滿是焦急。
看着那張和太宰治有幾分相似的臉,中原中也猜測這應該就是太宰治的父親了。
“伯父。”
中原中也走到男人身邊,突然又膽怯了起來。
感覺…就像是見家長一樣。
太宰正幸看着眼前漂亮的小孩,腦子裡認真搜索了一下才恍然想起兒子靜養的别墅的隔壁家似乎是有這麼一個孩子,不過剛搬過來時他隻掃了一眼,還隻是小孩子,五年過去了,原來已經長這麼大了。
不過他那個性子孤僻的兒子真的會有朋友嗎?
有時候太宰正幸也會想,如果他能給兒子更多關愛,對方會不會更活潑一點?
歎了一口氣,太宰正幸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略略說了些話後和中原中也一起坐在手術室外一言不發。
很快手術室的燈就暗了下來,太宰治仿被推了出來。
中原中也看着對方緊閉的雙眼,心髒又開始莫名地鈍痛了。
太宰正幸又被一個電話叫去了樓梯間,現在病房裡隻剩下了他和太宰治。
他輕輕摸了摸太宰治的臉。
有點涼。
太宰治仿佛已經過了麻藥所帶來的後遺症,費力地睜開了眼睛。
就像五年前第一次相見那樣,中原中也那頭亮眼的橘色一下子闖進了他的眼中。
“太宰?”
中原中也見太宰治睜開了眼睛,輕輕喚了他一聲。
處在變聲期的少年聲音略微有些沙啞,卻叫得太宰治的心裡都酥酥麻麻的。
他動了動手指,即使再疲憊,他也不願意錯失和中原中也說話的機會。
仔細想一想,這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面對面說話。
雖然處在變聲期,但是不難聽出那個聲音很好聽。
貪戀地看着中原中也水嫩的容顔,太宰治心底突然又湧起一絲惆怅。
中也是以什麼身份來到這裡的呢?
陌生的朋友?熟悉的“筆友”?
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對大部分人都很熱情,想必也是聽到管家或者是女傭提及他的病情才會過來。
中也為什麼要那麼好…會讓他誤會的啊…
他快死了,如果沒有合适的骨髓也就是這幾個月了。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亮了一瞬後又暗下去的眼神,以為是他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剛想出去喊醫生,就被太宰治勾住了手指。
“中也能不能…陪陪我。”
就陪一會兒就好。
就一會兒。
這種難以言喻的愛戀。
這種無法訴諸于口的感情。
中原中也隻感覺太宰治此刻像一隻病恹恹的幼獸,可憐又可愛。
他坐了下來,輕輕握住了太宰治的手。
他看見窗外有一片楓葉落下。
像是一滴血,又像是天邊的殘雲。
太宰治緩慢地露出了一抹如同白玫瑰般淺淡的、凄美的笑容。
中原中也聽到太宰治用渴求的聲音說:
“那麼如果我死了,中也…可以吻我一下嗎?”
“不會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太宰治的額頭。
“你不會死的。”
他不知道未來如何,他隻知道心中的蝴蝶開始瘋狂飛舞,飛往那片由薔薇構成的小小郵局。
飛往那個一切開始的地方。
中原中也陪着太宰治,直到他閉上了眼睛。
一束陽光打在了太宰治的側臉上。
太宰治睡着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