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萊耶，痛苦與邪惡之鄉。

原本應該為無人踏足之地，卻被恍若不屬于人世間的一片純白所占據一角。

她素白的衣裙翻飛，在海浪的映襯下像極了鲛人的魚尾，而在她身側，阿海則乖順的任由她撫摸。

“我…想不到你還能化龍。”她黑紗下隐蔽的湛藍眼瞳平淡如水：“說真的，我很對不起你們。”

“不管是你，啟明，葡萄亦或者莉莉安路易斯。”

“我創造了你們，卻沒有給予你們什麼愛，甚至，把你們利用至沒有一絲屬于自己的血肉和骨骼。”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阿海舒服的打起了呼噜，祂聽不懂這突然出現的女孩的胡言亂語，但也不妨礙他在對方面前放下一切戒備。

“我需要一個真正的，徹底的正确【未來】。”她道，眼睛注視着逐漸沉于海平面之下的殘陽：“你還要看多久？”

“沒禮貌的偷窺者。”

“沙，沙，沙。”

沙礫摩擦，來人的腳步有些急切，她幾乎是用着質問的語調去和眼前人對話：“你到底是誰？”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的來去自由自己來定奪，”那人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驚恐邊緣的阿迪雅希絲：“我不清楚白六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養育你教導你把你拉扯大，但有一點我需要你記清楚，他并不可信。”

“我現在這副樣子，全拜他所賜。”

她語調是如此的平靜，但身後的海域轉瞬間邊黑雲壓境，海浪咆哮着，黑色的觸手和那些不可名狀之物怒吼着，塞壬的哀歌幾乎要刺穿耳膜。

海洋在悲鳴，萬物在哭泣。

阿迪雅希絲忍不住後退，她黑色的發被海風吹得淩亂，眯着眼睛，看不清眼前人的面孔--

隻記得那雙幾乎被鮮血淬煉的湛藍眼瞳。

＊

Hvem er du？

Hvem jeg er？

她像深海中迷途的旅人，看不清前路，看不清将來。

她猶豫的踢着腳下的沙，偶爾用手杖的尖端挑起貝殼翻個面，或者打翻寄居蟹在它身邊畫上圈，看着它在圈裡掙紮着，走到圓圈邊緣小心試探着。

亦如她自己，在試探着白六的底細。

阿迪雅希絲深呼吸，攥着海螺項鍊的手也不自覺的松了下來。

她的一切都是白六給的。

她不應該因為他人的胡言亂語就懷疑自己所敬愛的父親。

＊

鏡城，北江口，太陽花福利院。

今年的夏日來的是那樣晚，她輕輕撫下書頁上落下的樹葉，腳尖點地，晃悠着秋千。

“雅姐姐！”

院子裡的孩子們歡笑打鬧着，偶爾會有一兩聲不和諧的吵鬧但也是轉瞬即逝。

這是他們的伊甸園。

王雅惬意的伸了個懶腰，作為福利院僅剩的幾個半大少年裡她算院長的半個親女，管着這幫小崽子也算有威懾力。

夏日的風将江水的潮氣吹來，她看向栅欄外的天空，飛鳥盤旋。

他們出不去。

他們在外面沒有家。

“叮鈴。”

手杖敲響門口的風鈴，王雅驚訝的睜大眼睛，門口那道熟悉的身影卻隻是微微的擺了擺手，邁着輕快的步伐向江邊走去。

“喂！你等等！”

她悄咪咪的觀察着課外活動課的老師動向，确保沒人注意她時才悄悄的走向後院。

白色的被單随風舞動，王雅鑽入其中，靠近圍牆邊上的一處破損，從縫隙處來到了外面。

“你等等我！你東西落我這了！”

阿迪雅希絲回眸，王雅雀躍的身形蹦蹦跳跳，她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一個發自内心的愉悅笑容。

隻是看見她鮮活的樣子--

就忍不住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