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被自己迷倒的一天.jpg
戴上眼鏡,壓低劉海,吳思賢深吸一口氣打開了房門。
又是打工的一天。
偌大的豪宅裡靜悄悄的,他背着包袱從冰箱裡翻出來兩個隔夜的饅頭邊走邊吃,清晨的胤還村彌漫着大霧,粉色的桃花樹仿佛披上了層輕紗,村道多塵土,眼鏡上水汽凝結,他尋思自己也不近視,眼鏡一摘挂在衣領上,擡手,敲響了面前的屋門。
“叩叩,叩。”
“誰啊,大清早的。”男人罵罵咧咧的開了門,他揉着眼睛,待看清吳思賢的臉後卻愣在的原地:“菩…菩薩下山顯靈了?”
“叔,你嘀咕啥呢?我是新來的村支書您叫我小吳就行。”吳思賢裂開嘴露出八顆牙齒,他雙手将登記表遞給男人:“叔,簽個名再寫一下家裡的其他人…”
“砰!”
“…的姓名。”
鐵門被大力砸上差點撞塌了吳思賢的鼻梁,門後手忙腳亂的落鎖聲和細微的羊叫讓他倍感困惑,他踱步走到下一家,那家男人也是同樣的反應,連吃兩個閉門羹的吳支書沒有氣餒反而越挫越勇,逮着門就敲,再吵醒将近半個村後他終于是被拿着鋤頭草叉的漢子們給堵到了菩薩廟的山腳下。
“你他媽到底是哪裡來的妖邪?!”
“各位哥哥叔叔伯伯爺爺,冷靜,先冷靜。”吳思賢舉起雙手額頭冒汗,他讪笑着推開近在咫尺的草叉:“建國以後不許成精,我純國人,我這還有上面下發的任命書,是勵志要做人民好幹部的,沒有惡意。”
“少他娘的嘴貧!老子隻想知道你長成這鬼樣是什麼情況!你在亵渎菩薩!”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草叉又離他的臉近了一分:“要麼我們一人在你的臉上劃一刀,要麼你自己來。”
“你這張臉留不得。”
“我…”吳思賢撓了撓臉,下一秒從兜裡掏出把沙紛紛揚揚的灑出眯了所有人的眼,趁此空隙拿出初中跑千米的體力快速的攀登山體上的青石闆,青苔和濕潤的水汽增加了難度,他幾乎是手腳并用才爬到山頭,在扶着後腰仰天長笑:“天無絕人之路!我吳思賢命不該絕!你們有本事上來弄我!”
早些年的時候因為太漂亮的臉他可沒少被找麻煩,攀爬,跳躍,逃跑,聲東擊西放松敵人警惕是他最拿手的生存能力,他喘着氣,貪婪的汲取着山頂稀薄的氧氣,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媽的,死副本,再過兩年他參加聯賽必須整個冠軍,到時候許願的時候一個換仨,等前兩個實現了最後一個再換三個,子子孫孫無窮匮也,氣死遊戲創始人他丫的。
“叮鈴-”
細微的鈴铛聲被風送到他耳邊,吳思賢回頭,一個丁零當啷響的東西抱住了他的大腿,任憑他怎麼扯也不撒手。
“乖乖,撒手,哥哥要血液不循環了。”他對小孩還是抱有很大耐心的,可腿上的小不點不曉得吃了什麼品牌的秤砣,鐵了心不讓他往前再走半步。
“不許,進去!”
【系統提示:主線任務刷新,請玩家吳思賢進入菩薩廟上香、擦拭塑像。】
吳思賢:……
他深吸一口氣強硬的把身上的小不點扯了下來夾在腋下帶走,小不點拼命踢騰着,身上的銀飾互相碰撞發出吵雜的響聲,吳思賢邁開步子推開廟門,将她放在地上後從内栓上了門。
世界終于清淨了。
破舊,落灰,這座菩薩廟是他自有記憶起見過最破敗的廟宇,他放下背包撸起袖子踩着供桌開始擦拭塑像,厚厚的灰塵覆蓋了原本的質地,吳思賢擦了半天才發現這塑像是玉質的。
這村就沒人自發過來清潔翻新一下?這也算亵渎了吧。灰塵抖落,紅布擺正,吳思賢瞅了半天也沒覺得這尊寶相莊嚴低眉颔首的玉質菩薩像和他到底有哪裡像。
供桌前的蒲團有些年頭了,花色暗沉圖樣繁瑣,像是無數個血紅的人胎被臍帶相連起舞,他甩了甩頭将這怪異的想法丢到九霄雲外,持着三柱香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
“一願,癔症的陰影遠離家族。”
“二願,事事順遂。”
“三願……”他起身,将香紮進香爐的灰燼中,說出了最後的祈願:“吾妹安康,早日歸家。”
“你是誰?”
吳思賢緩慢的轉過頭,隻一眼他便愣住,踉跄的走到女孩面前,擡起雙手,可不知怎的他沒有勇氣去将她擁入懷,隻是蜷了蜷手指,像塊木頭似的站在原地。
“你…我……我是新來的村支書,聽聞山上有座年久失修的菩薩廟,過來祭拜祈願。”
女孩的雙手垂在身側,她低着頭,伸出小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大拇指也對上了他的大拇指。
很簡單的拉勾動作,可吳思賢的眼淚卻如決堤的洪水大顆大顆的滴在地上,他空出的那隻手捂住臉,蹲下/身,肩膀抽動:“哥記得,哥記得,哥一直記着。”
“哥答應過你的,等放學回家給你帶小蛋糕,找裁縫給你的小熊娃娃做身小衣服。”
“小語,哥真的真的好想你。”
阿語盯着自己的手,細密的裂紋從指尖蔓延,但她沒有放開,救苦救難的小菩薩已經被“滿足所以人的欲望”這個邏輯箍住了手腳。
他好像…也需要救贖。
她不能算他的妹妹,神識因寄主的樣貌而改變,融合的神識數量越多越強大,思維,意識,作風也會和本體愈發接近。
她身上有兩塊,欲望與傲慢,她和另外兩個比【懶惰】更要接近本體。
下意識,刻在潛意識裡舉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動作,卻能輕而易舉的做出,看來本體對神識的影響越來越大。
你也沒有自己所說的那麼冷情冷心。
起碼,你作為“人”的那一面從來沒有被抹消。
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
你還要逃避多久?
你真是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