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腳步聲由遠及近,昏昏欲睡的王雅被驚醒,她拍了拍臉頰,靠着牆角裝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但眼睛還是誠實的瞥着門口的動靜。
“現在尋思把我放出來了?沒門,小爺我還就不出去了。”
“那你别出來了。”阿迪雅希絲單手叉着腰,她看着自己的指甲,語調漫不經心:“堂堂啟明星最負盛名的天才主攻手和曾經的噩夢新星榜第七還搞不明白現在的形式,王雅你要是腦子進水了我不介意幫你控控。”
王雅:……
她尴尬的笑笑轉移話題:“今天這天兒挺不錯的,要不我陪你去後山轉轉?”
“轉你二舅的竹筐,今晚逃跑,阿語說後山埋了點東西隻有你知道在哪?但看你這樣…啧啧,”阿迪雅希絲遺憾的唉聲歎氣:“你總說我嬌氣,現在看來你才是那個需要勇士拯救的公主吧?”
阿迪雅希絲不是一般記仇,王雅暫且歇了讓她把自己放出來的念頭,仔細打量了番才發現她穿着阿語的白衣青紗,腕上纏着串紅色的菩提,紅色的穗子輕輕的晃着,撩撥着她緊繃的神經。
“你…你們……”
“有句老話說的好,狸貓換太子,偷龍轉鳳,”阿迪雅希絲眨了眨眼,做作的沖她抛出個飛吻:“親愛的,現在能告訴我後山的東西埋在哪了嗎?”
王雅:……
她抵唇輕咳 ,耳尖和臉頰發燙,隻能欲蓋彌彰的敷衍了事:“那啥,後山有條小溪,就在那附近,找不着回來叫我。”
“不需要,你老實呆着。”
渣女!
辜負别人真心遲早遭報應!
*
吳思賢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是病了,這村裡為什麼到處都是穿着衣服用兩條腿行走的羊,真正的人反而披着羊皮被鐵鍊栓住脖頸禁锢在門前。
他推了推眼鏡,趁那些羊扛着鋤頭下地幹活,踮着腳悄咪咪的靠近離自己最近的,狼狽不堪的女人。
“您好,您能聽到我說話嗎?”
女人死寂的眼珠僵硬的轉動着,她的眼睛因震驚而瞪大,她眼窩凹陷瘦骨嶙峋,原本氣息奄奄但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抓住了吳思賢的小腿,尖尖的指甲掐進肉裡,她張了張口,可喉嚨裡卻擠出幾聲虛弱的羊叫。
“撒手!村支書是你能踫的!”羊揮舞着手中的鋤頭,女人松開了她的手,吳思賢撫平褲腳上的褶皺,抿着唇,擡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羊為什麼會說人話?人為什麼要學羊叫?
他想不明白。
“诶,小吳啊,今天晚上有大事要幹,你那台DV機……”一隻戴着老花鏡的羊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木讷的點點頭:“我會關掉的,我忘性大,記不住。”
“好,好啊,真好啊。”戴眼鏡的羊連說了三個好,他手裡的照片被攥到變形,吳思賢瞧瞧掃了眼,隻看到幾撮發亮的綠毛。
羊也會染綠色的毛嗎?
戴眼鏡的羊攬着他在這條道上走來走去,它唉聲歎氣,眼裡轉着渾濁的淚:“我哥哥嫂子走的早,我也沒媳婦,良子我從小就把他當兒子養,哪成想還是叫她給害死了。”
“要不是那高人說觀音像必須得用那女娃娃的痛苦供養,我早就把她挫骨揚灰了,哪還能放任她再活那麼些次?”
吳思賢沒什麼表情,但他的心在聽到羊口中的“女娃娃”每一次的死狀後揪着痛,他的胸口發悶,手腳發麻冰涼,連呼吸都有些急促,做了幾組深呼吸才平複好躁動的心。
【系統提示:玩家吳思賢精神值下降,目前精神值為32,請勿讓幻覺幹擾正常判斷!】
“害人,需要償命的。”
“她真沒诓我?”後山,小溪邊,阿迪雅希絲提着過長的裙擺展開地毯式搜索,肆意生長的長草硬是被她踩平踏出條人工羊腸小道,可阿語口中的“好東西”她是連個鬼影都沒看見。
系統商場上鎖,倉庫裡沒有探測類道具,她幸運值60,怎麼看也沒法用肉眼找到那芝麻大點的東西。思即此阿迪雅希絲選擇了最不靠譜的方法:抛硬币,落哪是哪。
“天靈靈地靈靈,菩薩保佑道具顯靈…”她将五毛錢硬币用力向上抛,那枚小小的,古銅色的硬币不出所料的落進流速緩慢的溪水中,穩當的卡在礫石的縫隙中。
這縫算不上寬,黑色的細線順着水流的方向左搖右擺,匕首模仿着撬開牡蛎殼的樣子在石縫間剮蹭,阿迪雅希絲緊緊攥着黑線,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将自己的遊戲管理器連帶着半塊石頭拽上了岸。
褐色的布包重見天日,阿迪雅希絲連忙掀開周邊的石塊,黑色的槍沉甸甸的,六顆子彈在陽光下閃着冷芒,她熟稔的取出彈夾檢查槍膛,确保這玩意沒啥大毛病後别在了自己的後腰上。
“不對,我沒玩過槍啊。”她後知後覺擡起自己的雙手,指腹上還有繩子勒出的紅痕:“潛,潛意識嗎?”
“我在其他世界線到底都學了些什麼啊?!”
*
日影西斜,紅色燈籠高高挂,就連上山的青石闆台階邊都放上了點燃的紅燭,面具沒了的無言用麻布把自己的臉纏了個嚴實,看向阿迪雅希絲的目光始終帶着些氣惱,對方也沒把她放在心上,剪刀利索的裁下一塊青紗,扯了扯圍住口鼻系在了腦後。
“你也别總這樣看我,我可是犧牲了自己寶貴的逃命機會去讓你家主子複仇的,”阿迪雅希絲斜睨着無言,小鈴铛在原地跺腳,動作粗魯的幫她挽發戴冠,咬破指尖用鮮血點了顆臨時的朱砂痣。
“她,騙子,”無言聲音哽咽,用袖子胡亂抹着淚水:“阿語,大騙子。”
“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阿迪雅希絲按住無言的肩膀,但她隻是一個勁的搖着頭,哭得身體直抽抽。
“叮鈴,叮鈴。”
唢呐伴着鈴铛聲愈發清晰,阿迪雅希絲隻能松開無言,垂着頭,安靜的跪在觀音像前,握緊手中的菩提,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
菩薩保佑,來接人的全是眼神不好使的。
“吱-嘎--”
木門被踹開,她被人抓住頭發粗暴的扯到庭院中,擡眸,滿臉怒容的張村長眼眶猩紅,咬緊牙關步伐急切的往山下走去。
“沒教養的玩意,真當自己是什麼金尊玉貴的菩薩了?媽的這回我還真有辦法治死你。”儒雅的僞裝褪去,暴露真面目的他與愚昧淺薄的村民并無太大的差距,阿迪雅希絲隻能護好面紗和後腰上别着的槍,祈禱着剩下的隊友靠點譜。
這邊阿迪雅希絲被張村長拖着走正面村道,另一邊阿語帶着牧四誠和劉佳儀翻越荒山,靈活程度甚至超越牧四誠,搞的盜賊懷疑人生到底誰才是殘疾人。
“小語,一趟來回你就對路況了如指掌啊?你和白柳到底都是什麼品種的怪物,真就天生的遊戲克星啊?”他背着劉佳儀死咬着阿語的腳步,皮鞋磨的腳後跟出血還是咬着牙不甘落後,逞強般的跑了幾步後還是認清現實老老實實的緩步前行。
劉佳儀倒是悠閑自得,兩指并攏在牧四誠頭上敲了一下才慢悠悠的坦白:“帶路的是boss,你真沒看出來啊?”
牧四誠:?
“我雖然看不見,但阿迪雅希絲走路的動靜一重一輕我還是能聽出來的,至于現在的這個跑的比你還快,就算臉部做了些僞裝是個人也該懷疑了吧。”
變态,身邊全是高智商變态就欺負他和唐二打兩個老實人是吧?牧四誠磨着後槽牙,總有一天他牧神榮光肯定會再現。
“咚,咚咚。”
阿語也沒注意自己敲個門的功夫馬甲掉了,門後窸窸窣窣的動靜持續了大概有半分鐘,無言灰頭土臉的踹開生鏽的鐵門,撲進阿語懷裡手腳并用的緊緊抱着她。
“好啦好啦,你馬上就自由了。”她輕聲安慰着無言,擡腳走進這座困了她不知多少載的觀音廟,踩着廳内那尊玉質的觀音像,取出放在房梁上的木匣。
吹着浮灰,她面露懷念打開了木匣,褪色的折扇上遊魚活靈活現,阿語笑了笑,将扇子塞進無言手中,端着燭台點燃了那連成一片的紅燈籠。
“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她笑得肆意,齊腰長的烏發被山野間的風吹氣,那雙比星星還要亮上幾分的眼睛浸着苦澀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