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正,誠實,謊言。
她們之間橫亘的三個經久不衰的命題。
吳語笙松開了手,她像是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神情空洞的倒在王雅身邊。
“我是真沒想到有天我們會走到這種地步,”她擡起手,微弱的光線從指縫間灑下,在她臉上留下斑駁的影子:“相看兩相厭。”
“我現在真的好讨厭你。”
“但你喜歡的從來不是我,是在你記憶中不斷美化過的【我】。”王雅側過頭,聲音很輕很輕:“生長環境不同,遇見的人不同,人生經曆不同,【我】也不可能相同。”
“所以,别在把我當成那個她了。”
“我現在面對的是和老唐當初一樣的問題。”吳語笙直視着她的雙眼,嘴唇翕動:“當他跳躍到三百多條世界線時,有一個愛他的蘇恙替他擋下了丹尼爾的槍。”
“靈魂碎裂。”
“但你不是,你的靈魂從始至終,都屬于我熟悉的那個王雅。”她與她的手十指相扣,小指上,紅色的絲線若隐若現:“【因果】,與邪神的【痛苦】不同,我所有的線都來源于自身。”
“我總會找到她。”
*
她踏上了旅途。
蝶靈用天玑的魚竿在河邊做了個簡易的标識,絲線的這頭纏住魚竿,另一頭系在阿迪雅希絲的手腕上。
“有發現了就扯一扯,有麻煩就别扯了,蘿絲刀一砍咱以後就橋歸橋路歸路。”阿語哈欠連天,她脖頸上的裂痕向四周蔓延,稍微動一動就咔嚓咔嚓的響:“天玑和蘿絲沒法來送你了,她們在挖墳。”
“如果你需要,她不介意再多挖一個。”
“暫時不用,有條件的話種棵蘋果樹,說不定哪天果子成熟就能砸到她的腦袋。”阿迪雅希絲調笑到,她的腳踩上了波動的水面,靈巧的跳到了對岸的白色迷霧當中。
她模糊的身形被霧掩蓋,隻剩那隻手還在用力揮舞,在向她們道别。
無言也揮着自己的手,叮鈴作響,風将這鈴聲吹散,阿語撫摸着她的發頂,指尖也開始碎裂。
“走吧,給大姐挑幾件陪葬品。”
潮濕的土蓋在【吳語笙】輕微起伏的胸膛上,她的右手搭在胸口,握着個漂亮的花環,一看就知道是蘿絲的巧思,白玫瑰小姐依然在哭喪,好像根本停不下來。
天玑把鏟子紮進泥土,她摸着自己的鼻尖 ,自顧自的嘟囔着:“早死好啊,早死早超生,下輩子争取别再遭這種罪了。”
“雖然咱幾個可能根本沒有下輩子。”
“比羅賓她們好太多了,現在連屍體都找不見,别到時候就剩【懶惰】那家夥陪着小希絲了,畢竟它隻是尊雕像。”蘿絲用自己的圍裙拭淚,她咳嗽着,捂住自己的嘴,掌心裡是幾片凋零的白玫瑰花瓣,:“哦我的上帝,我的主,我虔誠的祈願我的靈魂前往真正的伊甸,而不是在這個鬼地方了卻殘生。”
“我們已經半隻腳邁進棺材了。”蝶靈的手部的皮膚完全脫落,露出猩紅的血肉:“全是自己造的孽。”
“都該上路了。”
對岸,死寂無聲,腳下的路崎岖不平,不知道什麼東西留下的坑洞和裂痕總是絆住她的腳,阿迪雅希絲揮散眼前的霧,這空茫的白根本望不到盡頭。
連風在此處都吝啬自己的呼嘯。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阿迪雅希絲也不是沒想過吳語笙是不是自己把門給拆了,亦或者是她們在騙她離開根本沒有一扇通往“人間”的門,她現在像個被放逐的罪人,在這迷霧中迷失了前進的方向。
“我是真的不想在這鬼地方睡到死。”阿迪雅希絲收攏手腕上的絲,正欲回去改日再來時卻發現絲線不知道什麼時候斷了,短短的一截甩動着自己纖細的身體,碎成塵埃落在腳邊。
該死。
太該死了。
來時的路被霧完全籠罩其間,她的視線企圖穿過這霧搜尋到那條波光粼粼的小河和那棟有着紅色旗幟的白色小房子。
“這就是讓我一條路走到黑了?”
西洋劍的劍尖在地上拖行,她背着手,哼着歌,輕松雀躍的邁向遠方。
“星辰隐進迷霧--”
“月光不可及之處--”
“是飄蕩之魂的迷惘--”
“睡吧,睡吧--”
“迷途知返的羔羊,将前往伊甸的故鄉--”
“故鄉裡的亡魂又在何方?--”
“心之所向……”
“重逢之殇……”
“我亦在詢問--何處為歸途?”
“群星閃爍之處,自當明亮--”
“毫無退路的羔羊,将尋找真正的向往--”
*
和拉塞爾公墓的比賽開始前,吳語笙曾攔下了白柳,讓他把牧四誠換下來,換她上場。
“袁光的技能給你招來了緻命的大麻煩。”她來的匆忙,身上還穿着病号服,外面披着件吳思賢的黑色外套:“我有辦法應付。”
“就算我同意了,他也不樂意。”白柳拒絕了她的提議,盡管她口中的大麻煩會波及到他的生命安全。
自從回來後吳語笙流淚的頻率明顯增高,她似乎要把那一萬年攢的淚水全部發洩出來,她深吸幾口氣,把她的海螺項鍊挂在了白柳的脖頸上。
“那把這個戴上行吧,就,就當是個平安福,圖吉利。”
白柳垂下眼,他的拇指和食指托着那個藍色的海螺挂墜,開口處的珍珠泛着瑩潤的光澤,這個微不足道的小裝飾突兀又顯眼,他瞥了眼身側坐立不安的吳語笙,撫平了她頭頂亂翹的發。
“我相信你口中的危險,但這是我必須面對的,如果連這個坎我都邁不過去,又該怎樣去面對邪神?”
“放輕松,隻是場季前賽,我們會赢的。”
【系統提示:雙方玩家登入遊戲《如何擁有五棟樓》】
吳語笙雙手交握抵住額頭,她仍然坐在備戰區的長闆凳上,心裡默默記着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