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羅納一邊踩着飛濺的水珠極速奔跑着,一邊擡手比了一個“ok”。
如果用遊戲術語來形容她現在的行為,那就是跑圖,探索世界的同時,順便沿途收集一下有用的線索。
世界意識在前期無法準确感知到異常的位置,所以祂隻能給出一個大概的範圍,這個範圍真的很大概,少說得以百裡為單位,這也是塔羅納從墜落地點狂奔三百多裡的原因。
但很可惜,她在後程中遇到了大暴雨天氣,雨水可以沖刷掉一半以上的可疑線索,狂風暴雨也讓住在這沿途的人拒絕出門,塔羅納隻能在世界意識給出的範圍之内慢慢搜索。
好在【血怨修女】能夠自由轉換虛實狀态,雨再大也淋不着她。
突然,踏在水珠上奔襲的塔羅納一個腳尖刹車停了下來,她側臉“看”向黑黝黝的左側,似乎在暴雨狂躁沖刷萬物的聲響中聽到了另外的什麼聲音。
忒休斯整理數據的動作一頓,問道:【塔小姐,怎麼了嗎?】
塔羅納聽了一會兒,轉了一個方向:“我聽到了特大型鳥振翅的聲音。”
還有……嬰兒的啼哭聲。
咻的一下,黑白的修女化作一支快到虛幻的利箭,直直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掠去。
……
漆黑的天幕中,一道駭人的雷電自天際一閃而過,一隻小山般大小的怪鳥在雷光下現出形來,它的一隻鐵爪還抓着一個僅有幾個月大的嬰孩。
在這瓢潑大雨的浸淋下,嬰孩已變得十分虛弱,圓嘟嘟的臉龐隐見青色,哭聲也很是微弱,眼看着就要因被雨水堵塞口鼻而窒息身亡了。
忽的,一道彎月似的劍光憑空破天而來,刹那電光之間就将那怪鳥從中一分為二。
羽翼煽動的聲音戛然而止,怪鳥甚至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亡,就這般直直地從天空中墜落,抓住那應該的鐵爪也随着生命的消亡一并松開。
砰!
被均勻劈成兩半的鳥屍重重墜落在泥沼裡,迸濺起來的泥水中迅速染上了腥臭的血腥味,紅得發黑的血水如瘟疫般侵染了深色的泥沼,泊泊溢淌的血水中似乎還有細微的條形生物在扭動着。
黑白的修女懸空踩在血水上方,蒙着黑色蕾絲的眼睛冷靜地審視着主體已經死亡,血液卻還在侵染這片土地的詭異一幕。
嚯,有點兒意思。
險些被雨水堵塞口鼻窒息而死的嬰孩被她單手抱在懷中,修女用她長到曳地的黑色頭紗代替了被淋濕的襁褓,重新獲得溫暖的孩子恬适地在魔力的安撫下沉入了夢鄉。
十多分鐘後,詭異的侵染終于停止,隐匿在血水中的條形生物也終于顯露出來。
像肉色的真菌,從腐爛的屍體裡吸收到了足夠的營養之後,迫不及待地破開屍體的皮膚,毫不掩飾地等待着下一個倒黴的宿主到來。
老實說,塔羅納有被惡心到。
她握住浮在身側的異形十字劍,重重地刺入腳下的大地。
隻聽騰的一聲輕響,深紅中透着幾分旖旎粉色的魔法火焰席卷了這片血色泥沼,頃刻間便将這些惡心的“真菌”連同怪鳥的屍體盡數吞噬,連半點灰燼都沒有留下。
“忒休斯,檢索就交給你了,我先去找個山洞歇歇腳。”
塔羅納自己自然是用不着歇腳的,主要是為了這個孩子,普通的人類幼崽很脆弱,淋了這麼久的雨,她覺得這孩子需要一劑魔藥。
大魔女的治療魔法很偏,不适合脆弱的幼崽。
【沒問題。】忒休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将拍攝到的怪鳥和血水侵染的那一幕一并投入檢索中,【預計一個小時後完成檢索。】
塔羅納點點頭,略微調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勢,随後随意指了一個方向,踩着飛濺的水珠跑出了殘影。
幾分鐘後,她停了下來。
正對她五百米開外的地方,正好是一個山洞,但裡面已經有人在了。
塔羅納低頭看了看在自己懷裡酣睡的嬰孩,還是擡腳走了過去。
就在行走間,黑白的修女從半虛化轉換為實體,摘下從身側擦過的灌木葉子,手指一撚,将其變成了一把普通的油紙傘,大半的傘面都向着孩子那邊傾斜過去。
半點沒見變小的雨水很快就打濕了她半邊的身子,飄逸的修女裙也應景似的濕哒哒的拖在泥水裡,這讓美麗不凡的修女立刻就變成了突遇暴雨的倒黴人士。
不遠處的山洞裡透出了暖色的火光,映在洞壁上的影子有三個,一個坐着,兩個站着,看影子的形狀都是男性。
站着的那兩個人手裡還抱着劍,坐着的那個人一隻手撐着腦袋,瞧着似乎是在睡覺。
但當在暴雨中顯得很是微弱的腳步聲響起時,首先有所動作的卻是後者。
待腳步聲的主人都快要走進火光能夠照射到的範圍了,兩個抱着劍的少年才反應過來。
他們警惕地握緊了手中的劍,以守衛的姿态調整站姿,一左一右圍在坐着的青年身邊,朦胧火光中似有寒光一閃而過。
然而走進他們視野中的,卻是一位抱着孩子的纖弱女子。
她一手護着睡得正香的孩子,一手打着傘,半邊身子已然濕透了。
待她再走近一些,兩個少年才發現,這女子竟然是蒙着眼睛的,怪不得步履蹒跚,走得很是緩慢。
山洞外猛的吹起了一陣大風,一身黑白素色的女子狠狠打了一個冷顫,牙齒都在咯咯發着抖,但她仍然緊緊護着懷裡的孩子,以自己的身體盡力為孩子遮擋冷風。
她似乎意識到了前方有能夠避雨的地方,但這裡已經有人了,可她實在走不動了,于是她怯生生,又滿是懇求地出聲問道:“請問……我可以在這裡避避雨嗎?等雨停了、我馬上就走!”
女子的聲音很好聽,如珠玉相擊,如山間怡泉,驚豔非常。
坐着的青年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顫動一瞬,他未起身便向後退了退,原是因為他竟是坐在輪椅上的。
青年沉聲道:“姑娘請進來吧。”
頓了一下,他又道:“姑娘放心,我等皆是官府中人,不是山間匪徒。”
聽到這句話的女子果然松了一口氣,她小聲地向青年道謝,正要摸索着走過去時,站在青年左側的少年走進了大雨中,隻為将劍鞘遞出,好讓她抓着劍鞘引她入山洞避雨。
女子連聲道謝,握着少年的劍鞘穩步走進了溫暖幹燥的山洞裡。
火光之中,女子未被遮擋的半張臉照得清晰,一如她的聲音,僅憑這半張臉就足以稱得上一聲無雙的美人。
兩個尚且稚嫩的少年郎目露驚豔,當即有些羞澀地移開了視線,并不敢多看。
三人之中明顯主事的青年淡淡地收回隐含審視的目光,隻是道:“姑娘請再往裡走五步,五步外正是篝火,這雨勢太大,小心着涼。”
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素衣美人怯怯地又道了一聲謝,用手中收起的紙傘點着地,慢慢地走到篝火邊摸索着坐下。
她蜷縮着身體,盡量離溫暖的篝火近一些,待稍稍從冰冷中回過些精神,便摸索着去檢查懷裡孩子的情況。
先到此地的青年卻領着兩個少年站在洞口,大雨嘩啦啦地下着,冷風呼呼地吹着,能夠抵禦風寒的篝火就隻有幾步遠的距離,他們卻沒有再往裡進半步。
給熟睡的孩子檢查身體的大魔女想,不愧是武俠世界,俠客多善者,一點都不像民風淳樸的哥譚。
啊,真是三個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