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個月,六月十五就是先皇後的祭奠。
眼下明姝被禁足,送經文的事都得由婢女代勞,祭奠的事,就更得交由他人。
明姝能感覺到,皇帝對于她的不滿,越來越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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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經文被送去祈安殿,梓鸢親手交到禮正的手中。禮正一如往常地接過,神色并無異樣,梓歸這才安心。
禮正直接受陛下的調遣,既然禮正都沒有拒絕娘娘抄寫的經文,說明陛下也認可此事。
一卷卷經文被送去祈安殿,禮正悉數收下。
雖沒有任何異樣,但明姝的禁足依舊沒有解除。她困惑不已,三番兩次想要見皇帝,都被鳳鸾宮外的護衛回絕。
六月十五日,先皇後祭日。
一大早,梓歸便領着明姝早已抄寫的經文送去了祈安殿。這些天來,雖然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但她敏銳地察覺到宮中将會有一場變故,特地替代梓鸢前去祈安殿。
天色微明,天空顯現出清透的湛藍色。祈安殿兩側旗幟飄揚,遠遠地便看見外邊圍了一圈腰佩長刀的錦衣護衛。陛下的人已經到了。
梓歸迅速離開,從祈安殿偏門進入。她對這裡十分熟悉,知道哪一處的偏門最好進。
她手中拿着皇後抄寫好的經文,身形極快地避開遠處來的人群,躲進附近的一間小屋子裡。
這樣有些狼狽,但梓歸心神不安,不确定陛下見到她會是什麼态度,隻好這樣小心行事。
“陛下的儀駕快到了。”
禮正的聲音越來越近,梓歸隻好躲進房間更深的櫃子裡。這樣實在不雅,若是被人發現皇後娘娘的貼身女官藏在這裡,宮裡恐怕又要有各種風言風語。
“你們拿上這些,跟本官去偏殿。”
禮正的聲音在外圍便停下,梓歸聽到了物品挪動的聲音。她很快明白,這些供香早已準備好,她們直接呈過去,才比較快。
“康甯公主也來了,這些全都拿過去。”
一聽到“康甯公主”四個字,梓歸便警惕起來,凝神去聽,奈何她們沒再說一句話。
外面的聲音逐漸平息,梓歸迅速從中走出,悄無聲息地跟在她們後面。
先前明家得勢的時候,祈安殿的人對她們畢恭畢敬,有問必答,梓歸便知道很多祈安殿的偏門小路。
偏殿内部,不同的牌位之間隔着厚厚的經幢,同一偏殿時常安置着好些個牌匾。不過自從新帝即位之後,先皇後的牌位身邊的其他牌位,都已被挪了出去,隻剩下空空的木櫃。
正好給梓歸藏身。
梓歸趁那些女官整理供桌的時候,迅速地走進經幢之中,藏進櫃子。
外面的動靜很小,梓歸不得不将櫃子推出一個縫隙來聽。忽然,隻聽得一陣齊齊地請安聲,梓歸立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你們都下去吧。”陛下說。
他祭拜母後時,一向不會留人在身邊,梓歸很清楚。
“你也下去。”陛下繼續說。
“臣妹好不容易來一趟祈安殿,就不能祭奠一下先皇後嗎?”
康甯公主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梓歸當即抿緊唇瓣。皇後如今在禁足,和親外朝的康甯公主卻能來祭拜先皇後,真是太可笑了。
“注意孩子。”陛下道。
他的聲音雖然冷淡,但是誰都能聽出來,這是一句關心。
這樣的關心,梓歸卻極少在皇後那裡聽到。
“自然。”康甯公主輕笑,“你如此重視這一胎,我又怎能不小心謹慎。”
陛下并未答她,半晌,外頭都沒有聲息。梓歸在櫃子裡熱得渾身都是汗,但不敢有任何的大動作,隻是抖着手将櫃門又推開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她聽見了火燒的哔剝聲。
按照規矩,現在該給先皇後燒經文。
整個殿中,隻能聽見細微的紙張聲,他們的确是在燒經文。
“這個字确實不錯。”
終于,康甯公主的稱贊聲打破了殿中的沉寂:“是皇後寫的吧?”
陛下并未回答,紙張燃燒的聲音也并未停歇。
梓歸單手撐着櫃門,另一隻手還緊捏着皇後連日沐浴焚香抄寫的經文。她的眉峰緊緊收斂,睜大的眼睛中寫滿了不可置信。
陛下和康甯公主一起祭拜先皇後,燒的卻是皇後日夜辛苦抄寫的經文,這聽上去,太過荒謬。
梓歸原以為陛下僅僅是不喜歡娘娘,卻沒想到陛下和康甯公主一起拿皇後娘娘取樂。
讓明姑娘改嫁給五皇子,太後的這一步棋,恐怕是走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