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想法一冒出來就被李铮的大腦否決,他今天正是忙昏頭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被他攪和在一起。
可現在顯然不是想這個的時候,他不用睜眼都知道,黎硯知此刻是以怎樣的姿勢趴在他身上,她的鼻息溫熱淡薄,落在他的眉骨上。
是一種無聲的催迫。
黎硯知軸得過于吓人,又讓他忘記了自己往日那副目中無人的德行,此刻他又開始思考如何能在這種情況下合情合理地醒過來。
可他顯然已經錯過良機。
黎硯知卻不急。三樓的側開處有個傾斜的天井,夜晚的微弱光亮透過高透玻璃流淌到地毯上,使走廊的能見度十分可觀。
她看着面前這張無意識緊繃着的臉,愉悅地欣賞着他的窘迫。她顯得很有風度,“李铮,你睫毛一直在動你知道嗎。”
這是一條鐵證。似乎是無力隐瞞,李铮有些緩慢地把臉側過去,颀長的脖頸在微弱的光亮下顯出線條。
黎硯知這時候才發現,李铮的頭發很柔順,細碎地趴在他的耳邊,這抹藍色也不再像白天那般刺眼。半晌,他湛藍色的後腦勺往下沉了沉,“我沒讨厭你。”
大概是黎硯知這一通超出他想象的行為打亂了他的陣腳,他沒有時間再思考,隻好老實地回答她的問題。
“我沒裝睡,隻是你離我太近,我不好說。”
話音剛落,他聽見頭頂傳來的輕巧的笑意。他撒了一個無關痛癢的慌,而她好像并沒打算追究。李铮沒忍住撐着胳膊轉回頭去。
和他那被想象擴充的場景不同,黎硯知的臉色并不見愠色,她的表情和往常一樣帶着一種嚴謹的氣質,折腿坐在他的被褥上。
她未經允許就侵犯了他的最私人空間,可李铮卻忽略了這個細節,昏暗的空間裡,他看清了黎硯知睡衣的圖案。
真的是小兔子。
黎硯知得到了答案眉梢輕快地挑了挑,她似乎有些得意,那語氣裡更是難以捉摸的笃定,“讨厭我也沒關系,我有的是辦法。”
說完她便爬起身來,不再等李铮回答,飛快地跑回他的房間裡,黑暗裡帶過一陣勁風。
李铮看着眼前瞬間閉合的門框有些失笑,出來一趟還把門給帶上了。剛才是誰昂着頭不想讓他關門的,真是用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後。
黎硯知早晨醒來的時候,李铮已經走了,大概是看她關了門,他的被褥隻是疊好放在了走廊的一側。抱在懷裡的時候,能聞見清晰的柑橘洗衣液味道。
正是早晨陽光最盛的時候,連窗外一眼望不見頭的草坪都顯出新鮮的綠色,路過李铮媽媽卧室的時候,她停頓了片刻。
那扇雙開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鎖上了。
黎硯知沒再往裡面看,她對這裡已經不再好奇了。手機上再次彈出通知,是黎秀給她購買的機票信息。黎秀在外地出差,中秋也沒辦法趕回來,所以給她買了機票讓她飛去南邊找她。
她拿出鑰匙打開配電箱,推開裡面的電閘,随後頭也不回地坐上院子裡的埃爾法離開。
她和黎秀在外面待了小半個月,中秋和國慶假加起來也才9天,不比之前在軍訓和忙各種瑣事,假期結束後的第一周各種課程都已經步入正軌,不好随便翹課。
但黎秀總是和别人不一樣,黎硯知平躺着飄在泳池裡,她的視線輕而易舉地将黎秀覆蓋。黎秀穿着件寬松的浴袍,墨鏡下的眼睛輕眯着,她說起謊來比旁人說實話都流利,很快幫她從導員那裡請了一周的假。
泳池裡暈開一圈圈漣漪,黎硯知撐着下巴伏在岸邊,“姥姥最害怕幫我撒謊請假。”
黎秀擡手挽了一下頭發,她的臉側過去看不見表情,“你姥姥是個正直的人,我不一樣,我比較卑鄙。”說完她抖了抖手裡的财經新聞,“那個沖浪體驗,我給你報了名。”
黎硯知眼角彎起來,前些天她确實随口提過體驗沖浪這件事,不過的确是随口,連她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