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聊什麼呢,這麼久。”
大羅等得有點捉急,他半撐在他演出的貝斯上,一副半死不活模樣。本來說好演出完去路原家的酒店吃飯的,順帶泡泡溫泉,沒想到臨時出了這樣一個插曲。
路原倒是有耐心,規矩地站在走廊一側抻着脖子往1号休息室的方面看着。
鼓手和大羅在一旁嘀嘀咕咕,路原的視線卻飄着,心裡被一種難言的情緒繞滿。他一向将黎硯知的每一句話都奉若聖旨,即便連剛才那般慌亂的情形時也不例外。
他習慣了将黎硯知的每句話都反複理解。
有時候他甚至會把這些做成筆記。可是,剛才,黎硯知說謊了。
他的視線盯着那扇緊閉的黑色木門,整個人後知後覺地被黎硯知巨大的信任填滿。黎硯知和他在一個高中,她除了中途休學的半年,一直都在學校裡,根本不存在和媽媽一直待在國外這種情況。
路原高瘦的身形被走廊的頂燈罩住,雖然他不知道黎硯知扯謊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他絕對不會背叛她。
他的眼睛浮上一絲癡狂的熱意,他終于和黎硯知有了更緊密的聯系,這種感覺讓他新鮮又着迷。黎硯知的随口胡謅像是一種默許,她賞賜給了他一個心照不宣的秘密。
就在他繼續沉淪在這種隐秘的欣喜中時,大羅突然叫嚷了一聲,“哎,倆人出來了。”
果然,休息室的門掀開半扇陰影,黎硯知那身泛着俏皮的綠裙先出現在兩個人的視野裡,李铮跟在後面,氣焰沒了大半,一雙冷臉繃得緊實,亦步亦趨地跟在黎硯知的身後。
那副好骨架撐開的影子落在地上,包裹住黎硯知的身形。
路原呼呼跑到黎硯知的面前去,敏捷得像是四五天沒遛的狗。他隐晦地看了李铮一眼,微妙地插在了兩人中間。
“硯知,我送你回學校吧,快到門禁的點了。”路原話說的迅速,生怕被人打斷。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裡有些後悔提議讓硯知和李铮他們見面。
那陣沒來由的發慌讓他幾乎是立刻做出反應。
他又揉了揉黎硯知的手腕,剛才李铮氣性大的很,沒輕沒重的,不知道有沒有攥疼她。
黎硯知卻沒理他,她繞過他随手拎起李铮的手腕,李铮由着她推上去他的袖子,漏出他手腕上的白金迪通拿。
黎硯知眯了眯眼睛,有些吃力地看着表盤上的指針。
“11點半。”李铮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像是個兢兢業業的機器人,隻是适時解決了主人的指令。
“哦。”黎硯知甩來他的手,語氣有些挑剔,“有空去換個電子手表。”
路原一聽這話,耳朵都要搖起來了,他一向在黎硯知面前沒皮沒臉,一點也沒有被冷落的失意。他有些歡快地撸起袖子,亮出他的黑色電子表。
下一秒,他像是展示一樣的,雙指按開一側的開關,方形的表盤上立馬便亮起碩大的時間數顯。
“硯知,我這個字兒大,看我的。”
黎硯知有點輕微散光,所以他一早就把很多東西都換成了方便黎硯知查看的。
李铮的視線飛速地在他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飛快移開,他心裡瞬間有些得意,果然他才是世界上最會伺候硯知的人。
鼓手去了廁所,現下就大羅一個人不尴不尬地在一旁站着。此刻,他終于找到插嘴的時機,“門禁11點40,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吧。”
他臉上拱出兩道笑紋,有些拿捏不準黎硯知的名字,“那個...妹妹。”
大羅的尴尬讓路原如夢初醒,他好像還沒正兒八經地向他們介紹一下黎硯知,這件事在他心裡的規格過于隆重,他得稍微準備準備。
他清了清嗓子,慎重地組織着語言。
“她叫黎硯知,叫她全名就好。”李铮的聲線格外有辨識度,低沉又冷漠,開口時總像是一陣幽涼的勁風。
黎硯知朝着大羅打了個招呼,随即又有些疲累的打了個哈欠。
“硯知,要不你和我回酒店住吧,這樣我也方便伺候你。”路原見黎硯知乏了,心裡那點被李铮搶先的不高興立馬被條件反射一般的谄媚占據。
這個方案立刻被黎硯知否決,“不,李铮的公寓離學校近,我要和他住。”
這話一出大羅就有些賊走賊腦地看了李铮一眼,李铮這人脾氣怪,雖然平日對他們大方,但唯獨他那個小公寓裡的物件被他金貴得不行,一件都不讓他們碰,所以也不怎麼領他們過去。
說實話,他總覺得李铮和他這個妹妹之間怪怪的。李铮和他們認識滿打滿算也快兩年,一直沒聽他說過有這麼個妹妹,他隐隐猜着,倆人關系應該不是很好。
至少算不上親近。
眼下見黎硯知這麼踩雷,他倒是暗暗為她捏了一把汗。
但沒想到李铮并沒什麼明顯态度,表情淡淡,一副默許的縱容模樣。
而黎硯知在前面走着,也并沒有回過頭來确認李铮的想法,像是知道李铮一定會同意一樣。她把包扔給路原,指揮着他向前走,看起來相當有恃無恐。
看起來這說好的吃飯泡溫泉是去不成了,大羅摸了摸鼻子,正巧看見鼓手從廁所那頭出來,他終于找到撤離時機,“那我和豆豆就不跟你們去了,我倆留在這喝酒,”随即他朝路原潇灑地一擡手,“飯下次再約。”
說完就背着貝斯飛快地沖到廁所門口拽走了鼓手。
大羅走了之後,走廊立馬靜默下來。路原背着黎硯知的包給她領着去停車場的路,黎硯知的包裡裝着有分量的遊戲本,他跑一會停片刻,悄悄将粗氣放緩再喘出來。
黎硯知總說他蠢笨,說他每次叫喘起來都像狗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