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他提來一桶熱水,熱氣翻騰,蒸得眼前迷蒙一片。
“動作倒是利索,給你打了熱水,好歹泡會腳,别着涼了。”
易棠隻覺得稀奇,這人怎麼還往她的帳篷鑽。
“大人,不合禮數吧?”她道。
那人聞言挑眉,擡眸盯着小馬紮上的人,倏而淺笑:“高興時叫三郎,不高興就叫大人,要調侃便叫謝小公爺,你什麼時候才會收斂性子。”
心情被直接指出,易棠心裡仍舊别扭,怪聲怪氣道:“快要定親還往商人的帳篷鑽,大人才是要收斂的主。”
謝年祈迎着她審視的目光打了個噴嚏。
“看來,有人氣謝某待蘇瑗如君子,”他揉揉鼻子,再擡頭時眼裡帶着幾分狡黠,“不過,謝某若是拘泥于禮數的君子,又怎能勾到姑娘?”
易棠一時語塞,臉頰微微泛紅,卻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岔開話頭:“怎麼淋成這樣?”
方才還好好的,雖澆到些雨,但不至于眨眼的工夫就濕成這般模樣,靠過來的時候還冒着涼氣。
總不能他一路冒雨過來。
那人未回話,而是将熱水倒入木盆,試過水溫,示意她把腳放進去。
雨又大起來,噼裡啪啦打在帳篷頂。
他那玄衣上的水珠滴答滑落。
帳篷外下雨,帳篷内滿是他帶來的雨水,片刻的光景,濕意攀附四肢,原本還算暖和的氣溫變得溫涼。
他單膝跪在易棠身前,擡手握住纖細足踝,感受到抗拒便抓得更緊。
饒是易棠再現代也受不住謝年祈的詭異行為。
如此場景就是穿回現世也難遺忘。
殺人不眨眼的鬼見愁澆成落湯雞,單膝跪地,還捧着她的腳。
重點是這鬼見愁生得怪好看的。
心中暗罵這人不按常理出牌,卻被他的直率逗笑。
“你這算是…算是将功補過?”
“是,氣消了?”
“看你表現。”
她任由謝年祈勾去鞋襪。
他的手常年握劍,掌心布滿薄繭,觸碰腳踝就如沙石摩擦豆腐,粗糙地摩擦每一處皮肉。
雙腳由他牽引,緩緩浸入水中。
暖流自腳底蔓延至全身,驅散近日堆積的疲憊。
水霧迷蒙,隔絕四周寒涼,同樣縮短二人之間的隔閡。
易棠細看身前人。
他贖罪般跪着,拘水淋過腳背,再撈起濕布輕抹。
水珠沿下巴滴落,濕透的烏發絲貼在脖頸,尾梢垂挂肩頭。
水是熱的,他的身上卻澆了個透,想來是親自打的熱水,又用唯一的傘遮擋木桶。
終是看不過去,她拿過毛毯,一下子裹住他的頭和肩背,手留在頭頂輕揉。
“拿不過來叫個小厮就好,幹嘛弄得委屈巴巴的,趕緊換身衣裳。”
聞言那人擡起頭。
她原本隻是随口一扯,誰知還真說中了。
他的嘴角耷拉,神情恹恹,眼裡滿是失落。
蓦然撞入那雙沾滿水汽的狐狸眼,易棠想挖苦也難開口。
若說平時使心計像狐狸,他此時淋了雨,連帶眉眼柔順,水汪汪地瞧着人,倒像……
像條大狗。
她晃了神,杏眼不由閃爍,謝年祈的長睫恰在此刻輕顫,抖下微小水珠。
更像了。
易棠撇開視線,面頰憋得通紅,盡量不再瞧他。
怎麼會有人用這種眼神看人。
揉捏他的心思還未打消幹淨,系統提示謝年祈又在勾人,她反駁勾就勾吧,橫豎自己占了便宜,讓他勾點魂又怎麼?
一場鬧劇最終在系統恨鐵不成鋼的鄙夷嘲笑聲中結束。
謝年祈換好幹淨衣物,從木匣中取出一件鬥篷,披在易棠的肩上。
“剛入夏就着風雨,還是注意些好。”
話音低沉溫和。
易棠想起來他今日所為,套起鞋襪便拉開距離。
他對蘇瑗是如何講禮節,她可都看見了。
分明快與蘇瑗定親,卻在外邊拈花惹草,他胡鬧她可一點兒都不糊塗。
“謝大人不打算解釋一番?”
“解釋什麼?”那人揣着糊塗裝明白。
“你的婚事。”
“沒個影的事,你從哪聽來的?”
她如實回答:“昨日宴席。”
席間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