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刀刃看去,謝年祈已然睜眼。
“周大人,好久不見……自三年前集賢院一别,你我之間總有未了之事。”
他的話聲微弱,一句話幾乎依靠氣聲吐出。
“是啊,不及小公爺命硬,”周辭笑了笑,嘴角的弧度輕蔑,眼神裡像裹藏刀子,語氣更是不善,“有的人歸家還有閑心尋花問柳,我卻隻能苟延殘喘。”
三年前一場大火燒盡集賢院,活下來的兩人境遇截然不同。謝年祈雖遭猜忌,仍舊保持一份從容,周辭卻隻有卷入朝廷紛争可選。
命運這玩意兒最喜糊弄人。
昔日同窗壯志滿懷,如今成為兩廂對立的仇敵。
少年人從容的背後,是無數次的生死邊緣徘徊,而周辭的苟延殘喘,是朝堂上無盡的陰謀算計。
兩人之間的未盡之事,早已不局限于個人恩怨,更牽扯至權力糾葛。
背上的人每一次呼吸都格外沉重,仿佛在訴說過往不堪。
那人的面容在斑駁樹影中更顯蒼白,正低垂着眼,緩緩擡手,手指觸碰刀刃。
鋒利的邊緣似乎在提醒周辭,所有選擇都是一場生死較量。
“你若真想活命,就該知曉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該由你吐露。”他啞着聲音威脅,說完咳出一攤血。
生怕二人在馬背上掐起來,易棠趕緊上前,一手穩住謝年祈,一手按住周辭的肩,勉強平息這場即将爆發的沖突。
他們的對話複雜。
什麼集賢院,三年前大火,尋花問柳。都難猜透曾經發生何事,隻從隻言片語之獲悉兩人不和。
再觀周辭先前鐵了心要挑撥她和謝年祈的作态,八成和共同友人相關,而且是個女孩。
為避免兩人再拌嘴,剩下的路程易棠格外注意,就怕一言不合直接動手。
說起來謝年祈的手段真是狠辣,哪怕周辭為政敵,但總歸昔日好友,一介武官的手筋說斷就斷,好生不留情面。
城郊狩一趟獵,本就存在隔閡的二人雙雙負傷,歸京以後隻怕又是一段飯後閑談。
山林幽靜,馬蹄哒哒。
系統的機械聲尤為突兀。
【嗞——修複完畢,系統正在重新啟動】
【檢測到劇情兇險,請宿主多多留意周圍環境】
【支線任務情報線索:重要人物謝年祈對宿主——嗞、滋滋、嗞啦——對宿主嗞啦——】
[……]
這算哪門子的修複完畢?
易棠單方面掐斷系統提示,使勁揉了下耳朵。
聒噪。
心裡吐槽,動作倒讓謝年祈看在眼裡。
“怎麼?這點小事也讓你心煩?”
他和死對頭緊貼在一處,行動本就受限制,當下又被看着不讓和周辭争吵,便将注意轉到易棠身上,似在發洩多餘的情緒。
易棠瞟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這人,真是不知死活。”
那人即便面色蒼白,眉眼依舊明亮。
樹影光蝶跳躍時,他道:“我早已看淡生死,倒是你,易掌櫃,似乎對這世道險惡了解得還不夠透徹。”
話裡波及另一個人。
周辭身形晃動,接連“哎”了三聲,将話插進來。
“小兩口子吵架别帶上我欸。喏,看我身上的傷口,都是你們削出來的,怎麼就我險惡了?”
“閉嘴!”
一男一女同時開口,齊齊喝住他的插科打诨。
周辭隻好噤聲。
好好好,一個權大勢大,另一個藝高人膽大,就他卑微如狗。
冷不丁吃到滿嘴狗糧的人聽着兩人争吵,心裡咕叨這易家小娘子待會兒可别吓着。
山野林間,涼風徐徐。
馬蹄踏入草坪,視野裡出現帳篷。
幾名士兵在帳篷周圍巡邏。篝火旁的酒氣混雜木柴燃燒的焦味,硬生生為平野增添幾分人氣。
守備的兵士見到易棠一行人,當即警覺,迅速拔出腰間的刀劍,擺出防禦姿态。
“留活口!”領頭的士兵看到周辭,連忙喝止弓箭手。
“叫宋珺出來,我倒要看什麼證據能讓他一口咬定親外甥為叛賊。”謝年祈翻身下馬,手纏繞缰繩以借力站穩。
放眼望去整個京城,也就他敢在人前直呼國君名諱。
他轉過身,面上挂着笑,聲音裡透出不屑和挑釁:“至于周指揮使,你又想耍什麼把戲?”
話音剛落,不遠處的帳篷門簾輕動。
大淵國君身穿墨袍,面容嚴肅,目光掃視一圈,最終定格在謝年祈身上。
“還敢在此放肆,難道不知你是何等罪過?”
天子語氣冷硬。
謝年祈卻絲毫不懼。他挺直背脊,正面與其對峙:“臣自問恪守盡職,從未生出異心,何罪之有?倒是比較好奇陛下聽信哪位奸臣之讒言,竟然派周指揮使圍殺謝某,莫非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說完他閃身上前,長刀挾持君主,鋒利刀刃抵住對方脖子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