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藏初剛從夢中悠悠轉醒,就被生物老師的河東獅吼喊了個頭蓋骨朝天。
向來不屑于區分上下課鈴聲,困了倒頭就睡的林小少爺撐着自己困乏沉重的眼皮搖了搖頭,艱難地把視線往黑闆上密密麻麻的闆書上投去——
成功地辨認出來了這節是生物課。
生物老師氣勢洶洶地走下講台,似乎是想過來找自己要個不那麼善解人意的說法。
林藏初下意識往後一挪桌子,沒挪動。
“……”以往松垮的桌子此刻紋絲不動,他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個條順盤靓的紅色校服,不偏不倚地把他能逃跑的所有路線全都堵死了。
渾然不覺自己恰巧給新同桌充當了路障的謝遙集往臉上挂了點兒恰到好處的同情,伸出手,像是十幾分鐘前班主任拍他肩膀那樣,也照葫蘆畫瓢似的拍了拍林藏初的肩。
“節哀順變。”他說。
林藏初:“……”
一股有明之火竄上心頭,林藏初長長地憋了口氣:“節哀你——”
“你給我上後面站着!”
怒火中燒的生物老師趕在最後一秒到達戰場,拎着林藏初耳朵把人拽起來,成功掐斷了他的話匣。
林藏初長長憋着的一口氣徹底地散了。
幹淨不見一絲筆迹的生物書被老師從桌面上撿起來,拍在他懷裡:“給我好好靠牆站着聽課!聽見沒有!!”
林藏初把書接過來,眼皮依舊是有點沉:“……好的老師。沒問題老師。”
生物老師皺着眉又上下打量了他幾眼:“還在困?”
“沒有老師!絕對沒有!”
林藏初這回徹底站直了,貼着牆擡手敬了個标準的升旗禮。
生物老師嫌棄地一咧嘴:“行了行了,好好聽課。”
确認林藏初已經從上課睡覺的行為裡清醒大半後,她重新走回了講台,開始接着上課。
林藏初也拎着生物老師強塞給他的那本生物書,倚着牆,開始接着昏昏欲睡。
直到一聲略有遲疑的“同學”将他拉回了現實。
“那個……林同學。”謝遙集把椅子稍微往後稍了稍,輕咳一聲,“你手裡那本生物書。”
剛要睡着的林藏初:“啥?”
謝遙集:“……你手裡那本生物書,好像是我的。”
可能因為害怕被生物老師聽見講小話,他這兩句話說得又低又輕,聲音低到林藏初幾乎要湊到他椅子背才能聽清。
在聽清“生物書”和“我的”這兩個詞之後,他“哦”了一聲,重新站直身體,在謝遙集期盼的目光裡低頭把那本生物書翻到了扉頁。
上面端端正正寫了“謝遙集”這三個正楷。
林藏初擡頭,正好對上自己新同桌翹首以盼、透着一種“你看我就說吧”的智慧目光。
想起來幾分鐘前的生死恩怨,他冷笑一聲,把書一合,擡腳将自己的罰站位置往右挪了幾米。
……離謝遙集更遠了。
末了,還挑釁似的從校服袖子下面比出來一個中指。
謝·自認為人緣很好·遙集:“……”
向來在同學關系這件事上如魚得水的學生會會長生平第一次遭遇滑鐵盧,一時間有點挂不住面子,臉上的禮貌微笑險些崩出個口子來。
他閉了閉眼,心想總歸不能在林藏初這根東南枝上吊死,不就是一本拿不回來的生物書嗎?
謝遙集稍稍擡頭,快速地瞥了眼講台上滔滔不絕沉迷講課,沒再往自己這邊多加注意的生物老師。
三秒鐘後,一本嶄新的數學練習冊被人淡定地攤開在了桌面上。
……
…………
“……好,下面同學們把書翻到第四章第二節。有個地方我們需要進行額外補充。”
生物老師推了下眼鏡,又課堂慣例地下了講台開始巡視,“都把筆拿起來,不要懶得往書上記筆記——”
腳步聲愈來愈近,等沉迷研究數學題的謝遙集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的練習冊上已經多出了一大片被人遮擋的陰影。
“……謝遙集,你在寫什麼?”
生物老師彎下腰把那本《高考數學壓軸題彙總》撿了起來,語氣森森然好似發怒邊緣。
謝遙集:“…………”
還沒等他想出來一個合适的狡辯理由,老師就已經一目十行地看完了練習冊裡的解題内容,劣質針管筆不僅洇墨還不容易幹,明晃晃地昭示着某人上生物課偷寫數學的罪行。
生物老師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息怒火,想勸自己面前對着的是年級榜一,但是失敗了。
“上課遲到還不帶書,還公然在課上寫别科作業。”
“——謝遙集!你也給我到後面站着去!”
瞌睡星人林藏初在生物課被罰站的第三十分鐘喜提新鄰居,連忙抱着生物書貼心地往旁邊讓了個位置。
生物老師站在不遠處,看着貼牆而立的兩個人,隻覺得自己的腦袋越發地痛了起來:“你們班主任這座位分的真有水平,下節課别讓我再抓到你倆,聽見沒有?”
林藏初點點頭。旁邊的人也跟着點點頭。
于是生物老師又回去講台上念筆記了。
隻留下兩個前腳剛結了怨的人在原地貼着牆大眼瞪小眼。
平心而論謝遙集這人生得挺好看,成績好長得帥,做事效率也是實打實地高。
林藏初捏着懷裡的生物書往對方臉上瞧了會兒,忽然在心裡打出這麼一段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