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隔着門聞了聞，想要從門縫聞出裡面的浴液味道，聞出空氣中含有多少吹彈可破的水分子。門是什麼時候被他推開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他隻記得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洗浴間玻璃上有一層水霧。

像是那盤加熱好的餃子，裹着保鮮膜。

歌聲被水澆透，加熱，稀釋，徹底洗滌幹淨，少年看不清裡面的一切，隻能看出肉色的輪廓。單薄的身體是怎麼承受這一切的？他很想問一問，左手壓在門把手上攥了又攥，像是擰着通往失樂園的鑰匙。

不，不對，愛情并不神聖，也不珍貴，它肮髒，不可告人，帶有偷窺欲，在暗處滋長。

不一會兒，那男人洗完了，他帶着一層活潑的熱氣從淋浴間出來，像是剛剛經過活潑反應的化學産品，和平時安靜、等待的模樣不太一樣。整個配平公式的催化劑就是他的歌聲，他将自己催化了，催熟了，催成了濕淋淋的一個人。他拿着浴巾擦幹，往腿上塗潤膚油，他抹掉鏡子上的霧氣，直視不再年輕的臉，隔了一會兒才開始穿衣服。

而整個過程都被少年看在眼裡。他好想挪動雙腳，可是又一動不動。

穿好睡袍，大明星拉開浴室門的一刹那吓了一跳。“啊……”

“你叫什麼？我路過。”少年随口就來，隻是鼻梁骨上的溫度無法騙人，證明浴室裡的潮氣曾向他撲面而來。

“哦，吓我一跳……對了，我給你熱了一盤餃子，你夜裡看書看餓了記得吃。晚上别總是吃涼的。”大明星擦着頭發說。

“嗯。”少年不冷不熱地回應。

“那……”大明星猶豫了一下，“我現在去睡覺？”

“你去啊，我又沒攔着你。”少年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怎麼又變矮了？還是自己又長高了？

大明星無可奈何地一笑，多多少少帶着點兒哄孩子的成分。“你不讓開，我怎麼出去？”

“你偏過身就可以出去了。”少年退後一步，為了掩飾自己剛才的行為，他慌忙地問，“你到底什麼時候離開我爸？他心裡早就沒有你了，你到底什麼時候走？”

大明星站住了，給他一個消瘦的背影。“等到我該走的時候，我就走了。”

少年又急了：“那你給個準信兒……”

“你該去睡覺了，别熬夜。”大明星打斷了他的話，卻沒有回過頭看他。少年心想不看也好，看過之後肯定更生氣，但自己這回先轉了身，如同再次敗下陣來，慌不擇路地說了一句：“春節快樂。”

他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隻是說完之後心裡好受許多，像是把蛋糕抓在手裡，緊緊的，死死的，奶油都從手指縫争先恐後地鑽了出去，弄一手油膩。他帶着這種心情回了屋，将餃子放在書桌上，保鮮膜撕掉之後他看了許久，要隔着薄薄的餃子皮看出裡面到底什麼餡兒。

最後他将一個又一個薄皮大餡兒的餃子咀嚼吞下，自己就是那個窮鬼，在愛情這方面窮兇極惡，嘗到了點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