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放學的中學生最容易肚子餓，髒髒回到家已經饑腸辘辘。防盜門被他換成最安全的鎖，他特别喜歡聽那聲“咔哒”。

鎖開了，鎖着他的家，他的哥哥。

“哥，我回來了。”髒髒放下書包，拆着皮筋去洗手，“你今天怎麼提前下班？”

“過節嘛，多在家陪你兩天。”小混混在廚房裡炒菜，“冷不冷外面？”

“不冷。”髒髒迅速地洗過手，鍋裡正在咕嘟的是羊蠍子。廚房很小，兩個人占得滿當當，他站在哥哥的旁邊，用迅速發育的身體和他比對。

小混混回過頭：“嗯？怎麼了？”

“沒怎麼，比比。”髒髒看看哥的頭頂，又看看他們的肩膀，“哥，差不多高了。”

“那肯定啊，你長得快。”小混混說，其實他不矮，走在街上屬于高個兒人群，可是眼瞧着就要被弟弟超過。餘光裡的人這兩年蹭蹭地長，樣貌也越來越出衆。

哥哥做飯，髒髒在旁邊看他，看入了神。忽然那張臉轉過來，他沒驚慌反而自然地一笑：“哥，我要是真的長過你，你生氣嗎？”

生氣？自己為什麼要生氣？小混混反手在他頭頂一敲：“有什麼可氣的，你長過我是好事，以後你比我高了，咱家登高的家務活都得讓你包圓。”

“我包啊。”髒髒目光不錯地盯着哥哥，“我全包。”

“快出去吧，廚房裡油煙味兒大，一會兒熏着你。”小混混将他往外轟，髒髒隻好回到客廳，收拾一下淩亂的書桌。桌上最顯眼的地方就是一把鑰匙，樸素的鑰匙鍊拴着這些年哥哥的工作，給别人開車。

其他的書本都可以随便放，這串鑰匙髒髒很小心地收起來。桌上的手機不是自己的，一直在震，髒髒拿起來看了一眼。

張總：[今天你不出車就算了，明天早上到我家接一趟，我去機場接人，來回一趟。]

今天你還想讓我哥出車？正月初九，連初十都沒過，真把我哥召之即來了。髒髒将手機藏到一堆衣服的最底下，原本想在開飯之前再看看今天的練習卷，可是打開之後，印刷字根本無法進入他的頭腦，看都看不懂，更别提思考。

一張接近滿分的卷子，他現在竟然無法識别，腦袋裡都是哥哥。

想哥哥。

想讓哥哥每天都在家裡陪着自己，鎖上門，讓他出不去。

想哥哥删掉那些張總、李總、王總的聯系方式，最近聯系人的名單隻剩下自己。想讓哥哥看到最近自己長了多少，給自己量身高，幹幹淨淨地坐下聽自己彈鋼琴，這輩子再也不要和汽車維修打交道。沾不上機油的味道，不再幫任何人搭電。

“想什麼呢？”小混混端着滾香的羊蠍子從廚房出來，“騰地方，咱們吃飯了。”

“我想……”我想你，髒髒還是沒有告訴他，無法給哥哥最好的生活，說出來就是一個麻煩。他笑着收拾了桌面，剛才還是他私人的書桌，這會兒變成了兩個人的餐桌。他們一起拿碗、拿筷子，在破舊的房子裡吃起晚餐，廚房窗外亮了，是有人放煙花。

“嚯！”小混混啃着羊蠍子的骨頭說，“這個亮！”

髒髒的碗裡都是哥哥給挑出來的上好羊肉，他挑出兩塊最大的，放到哥哥的碗裡。“哥，你是不是想放花了？”

“沒有啊，那東西看别人放的最好看，又不花錢，又能湊熱鬧。自己就算了吧，我怕炸手。”小混混低頭一瞧，“你怎麼把肉給我了，我不餓。”

不等他把肉夾回來，髒髒已經提前一步端着碗起立，把碗捧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