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簾子看了看日頭,離王府晚膳還有點時間,打算抓緊逛逛,誰知道回去老親王會不會又把他關起來。
國都總是一國最為繁華的城池,遑論國力強盛的大夏。
中心皇城自不必說,外城接着内城約方圓百裡。内城粉牆朱戶,王侯府園坐落其中。雕甍畫棟,一彎河水流過,河邊盡植楊柳,陽春方過,還有些許料峭春寒,婢子卻衣衫輕盈,袅娜穿梭其間,很有幾分水鄉的風情。
外城富庶不輸内城,東面地勢稍高,盡住着高官富戶,舉目雕梁畫閣,繡戶珠簾,雕車寶馬目不暇接。更有金翠耀目,羅绮飄香,新聲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調弦于茶坊酒肆。
元澈看哪裡都覺得稀奇,按着大地圖的記憶,過了白虎橋,帶兩三個小厮長随往鋪子最繁多的宣德大街鑽去。
到底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元澈一進人群便像魚入大海,這裡瞅瞅,那裡看看,路過的貓都要摸一把。小厮們跟得心驚膽戰,幾次差點跟丢。
有小厮眼珠一轉,想出個主意:“世子爺,我知曉宸朱巷中有家食肆味道十分出衆,食客絡繹不絕,要不咱去嘗嘗?”
元澈本就沒玩盡興,聞言眼前一亮:“走!”
天色開始擦黑,宸朱巷附近多是平頭百姓所住,異常熱鬧,元澈這身錦袍進去,不免有些紮眼。
他循着香味一路往前,在巷末找到了一間座無虛席的食肆。
外觀着實有些簡陋,往來皆是布衣,也不知裡頭幹不幹淨,小厮正後悔推薦了這麼個地方,就見自家世子大步走了進去。
“客官您好,小店今日生意火爆,您看要不等一會兒?”
店家熱情地迎上來,卻見這名臉上衣服上都寫着“貴客”的少年徑自走向窗邊,不由臉色一變。
窗邊坐了位獨身的青年,身着绛紫色寶相花紋底錦袍,腰間束着銀色縧帶,懸了枚玲珑玉佩,清貴逼人。
但比周身氣質更為奪目的是那張臉,面如冠玉,長眉微挑。一雙狹長的桃花眼含着笑,唇珠飽滿,竟比白日裡的太子還要氣勢從容,像是久居上位者。
長得就和其他人不在一個圖層。
元澈果斷湊了過去,可憐兮兮道:“我見兄台隻有一人,可否允許在下拼桌?”
店家素知這位大人向來不喜與人同席,正要婉勸,那人意味深長地打量元澈半晌,道:“閣下請坐便是。”
元澈順理成章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自然而然道:“多謝,敢問兄台姓名,能否交個朋友?”
對面人淡淡而笑:“小事罷了,何須言謝,某不過一介無名之輩。”
店家遞了食單上來,适時打斷了元澈的試探。
他還沒習慣菜品們花裡胡哨的名字,琢磨着點了幾道,擡頭見對面的人還在看他,便幹脆開口道:“兄台可有菜推薦?”
青年見他大膽搭讪,笑意不變,阖上茶碗蓋,帶着翠玉扳指的手伸過來,當真在食單上點了幾個名字。
“兄台是這家店的常客?”元澈略顯驚訝。
青年溫聲道:“常客談不上,隻略有些心得罷了。”
元澈與他往來了好幾句,沒詐出幾句消息,總被不溫不火地擋回來,轉頭就去戳系統:“刀刀,真的不能給我通融一下開個隐藏男主透視權限嗎QAQ”
除了自己,這人是第二個陋巷穿錦袍的,橫豎寫滿“鶴立雞群”四個字,擺明了不一般。
系統還在裝死,元澈戳來戳去都不說話,于是憤憤地想,他要變得冷酷,無情,奪回屬于他的……等等,他有點餓了,吃完了再奪回不遲。
店家上菜上得麻利,頭一個端上來的便是酒澆魚羹。
粗瓷高足盤中盛着雪白魚羹,米酒在上面澆了薄薄一層,去了腥味,魚肉入口嫩滑軟糯,隻需沾一點醬油,便鮮到了極緻。
元澈一連吃了幾筷子,鮮甜的滋味綻放在舌尖,充斥着清爽,不等他細細回味,第二道菜也端了上來。
這道菜叫做荔枝釀鴨湯餅,據對面的青年所說,是這間食肆的招牌。鴨湯吊了整整三個時辰,氣味香濃,色澤呈奶白,帶着淡淡果木香。
元澈夾了一塊鴨肉,入口甜軟多汁,荔枝的清甜與鴨肉的香味已完全融合在一起,湯汁口感柔滑溫和。
湯餅吸滿了湯汁,好吃到他來不及和對面的人說話,一個勁地往嘴裡塞,腮幫子鼓鼓囊囊的,甚至想叫小厮打包一份帶回去做夜宵。
店家還送了一碗甜粥并一碟小菜,黑米熬得幾乎化掉,桂圓和蓮子沉浮其間,口感綿軟。
小菜裹了紅油,又脆又軟,很好地化解了米粥的甜。
元澈吃得專注而投入,全然忘了說詞,等再度擡頭時,對面座位已然空空。
“嗝。”
少年小小打了個嗝,早知道就不那麼急着吃……嘿嘿,才怪。
重來一次他還要急着吃飯,真好吃。
吃飽喝足,元澈總算打道回府,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向老親王申請給府上換個廚師,順便告了尹椴的狀。
雖然老親王對換廚師之事似乎置若罔聞,元澈也沒太沮喪,回到自己的院中倒頭便睡,有一兩分沒心沒肺的樣子。
接下來兩天,他一次也沒往外跑。
親王妃以為将人關傻了,埋怨了老親王幾句,殊不知元澈等得望眼欲穿,終于等來了回頭客。
“世子,老爺有請,說是讓您接待貴客,您趕緊換身衣服去前堂吧。”
老親王身邊的定勇特地提醒他:“來人乃是太子殿下,還望世子爺千萬注意儀态。”
光屏上的任務時限已變成了倒計時,元澈歎了口氣。
這個死線戰士他當定了。